安宁公主没有想到,狼牙关的驿站也有内鬼。
在这之前,李牧说的,狼牙关驿站正常通信,让她的心情刚刚放松一点,现在林峰的分析,象一根淬了毒的冰针,悄无声息地刺入她心底最柔软、也最不设防的地方。起初是猛地一缩,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那寒意便迅速蔓延开来,几乎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一种被彻底背叛的愤怒猛地窜起,让她纤细的手指在袖中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这愤怒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冬衣被敌人伏击,焚烧,而是在她父皇治下的疆土,在这座正用血肉抵御外敌的雄关范围之内,竟然有人吃着大永的米,喝着大永的水,却将刀柄递向敌人的手中!
望着看向她的林峰。她想了想,刚要说话,此时,过来几个士兵,把早膳送来了。
只见一个红泥小火炉被直接端了上来,炉上坐着一个黄铜锅子,里面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的米粥。米粒已被熬得开花,粥水粘稠,看得出用的是关内才有的、相对精细些的白米,而非寻常士卒吃的带壳粟米。粥里似乎还切了些细碎的腌肉末和干菜丝,一同熬煮,散发出一种质朴的咸香。
配粥的主食是几张烙得金黄的油饼,虽然面粉算不上最上等,有些微黑,但火候掌握得极好,外层酥脆,内里柔软,显然是厨子拿出了看家本领。另有一碟切得细细的、用醋和少许香油拌过的咸菜丝,一碟色泽油亮的肉脯,甚至还有一小罐显然十分珍贵的蜂蜜。
“先吃早饭吧。”安宁公主说道。
众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李牧亲自为安宁公主和纳兰嫣然盛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与歉意:“殿下,纳兰将军,关塞苦寒,物资匮乏,仓促间只能备下这些粗陋食物,实在怠慢了。”
安宁公主双手接过那只温润的、显然是军中最好的青瓷碗。碗中的粥热气腾腾,米香混合着腌肉的咸鲜,在这冰冷的清晨显得格外诱人。她看着眼前这顿在京城看来或许依旧简陋,但在此地已堪称“盛宴”的早膳,心中涌起的不是嫌弃,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触动。
“李将军言重了,”安宁公主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和与庄重,“这已是极好的了。将士们守关辛苦,还不能吃上这样的早饭。”
就在林峰放下碗筷的瞬间,一个只有他能听到的、冰冷而机械的声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完成守关任务,反击成功。战役统计:斩杀敌军3027人,阵斩敌军主将拓跋烈。极大削弱敌军士气!】
【恭喜宿主,获得系统好运值33万,健康值15万,积分30000点。获得‘幸运大礼包’一个。是否立即开启?】
他心念一动,在脑海中默念:“开启礼包!”
【幸运大礼包开启中……恭喜宿主,获得‘一个独立存储空间!】
【独立存储空间:可随宿主意念开启一个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的存储空间。容量:1万立方米。空间内时间流速近乎静止。注:仅可储存非生命体。】
独立空间!林峰的呼吸几乎为之一滞。这简直是雪中送炭的神器!1万立方米,足以存放海量的物资!粮食、军械、甚至是……冬衣!
林峰又想到拓跋燕,昨夜他再次放她离去,与其说是出于纯粹的算计,不如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能完全厘清的、夹杂着欣赏、试探与一丝莫名情绪的决定。在当下严峻的局势下,这个决定如同一步险棋,其结果难以预料。她回到北漠阵营后,是会因屡次被擒又屡次被释而感到屈辱,仇恨愈深?还是会因这不合常理的“宽容”,而产生一丝别的想法?
这种不确定性,对于习惯掌控局面的林峰来说,是一种潜在的干扰。他需要知道这步棋的效果,至少需要一个方向。
心念一动,他悄然调出了那个专门为拓拔燕绑定的、“好运系统”附带的特殊工具——“情感探测器”。
一道仅有他可见的淡蓝色光幕在视野中展开,界面简洁,焦点明确。光幕上方,清晰地标注着目标:【拓拔燕】。下方,两条如同温度计般的数值条并排列出,旁边是冰冷的数字标识:
仇恨:65%】
【爱慕:38%】
林峰的瞳孔微微收缩。
仇恨值65!
这个数字,比他预想的要高。两次被擒,尤其是第二次,他用事实几乎摧毁了她心里的防线,65这个数值,表明她心中确有强烈的愤懑与敌意,但并未达到不共戴天、毫无回旋的地步。是昨夜那场关于战争与和平的谈话,起了作用?还是他最后释放她的举动,在她心中投下了更复杂的影子?
而更让他目光凝滞的,是那条代表着另一种可能性的数值。
爱慕值38!
这个数字,绝对不算高,甚至可以说刚刚脱离“毫无感觉”的范畴,踏入了一丝“特殊关注”的门槛。但它确实存在,而且并非个位数!这意味着,在他与拓拔燕数次充满火药味、立场迥异的交锋中,除了敌意与对抗,某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阵营界限的吸引力,也在悄然滋生。或许是源于强者之间的互相认可,或许是他身上某种与她认知中中原将领不同的特质,触动了她。
65的仇恨,38的爱慕。
这两条数值如同冰与火,在她心中交织、碰撞。它们清晰地揭示出拓拔燕内心剧烈的矛盾与挣扎。她并未被仇恨完全吞噬,但也远未到倾心的程度。她对他,正处于一个极其微妙、充满变数的观察与摇摆期。
林峰缓缓关闭了光幕,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这个探测结果,并未让他感到轻松,反而让他对拓拔燕这个“变量”更加重视。一个被纯粹仇恨驱动的敌人是危险的,但一个内心充满矛盾、情感复杂的“对手”,其行为则更加难以预测,可能带来更大的风险,也可能……蕴含着意想不到的契机。
望着林峰坐在饭桌前出神的样子,纳兰嫣然忍不住问道:“林大哥,你在想什么?”
林峰微微一笑,回过神来说道:“我刚才在想,我们要引蛇出洞!”
“哦?不知林公子计将安出?”李牧身体前倾,神色专注。
“李将军,请看这里。”林峰站起来,走到桌子前,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点在一个距离狼牙关约三十余里、名为“蜈蚣峪”的山谷。“此地地势险要,三面环山,仅有谷口一条通路,易守难攻。更关键的是,它背靠北荻控制区,前方又能俯瞰我军动向。”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李牧:“若你是北荻将领,在前线部署兵力,是否需要这样一个既隐蔽、又便于向前线转运物资的中转节点?我推断,此地极有可能被敌军用作一个前哨物资囤积点。即便现在没有,未来也必然会启用。”
李牧闻言,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末将之前只顾着防御关隘正面,竟忽略了这些侧翼要地!经林公子这一点拨,此地确实形胜,非常适合建立补给点!公子慧眼如炬!”
林峰点点头,顺势抛出计划核心:“现在,我们确定驿站有内鬼,但具体是谁,难以排查。唯有让他再动一次,才能人赃并获。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探虚实。”
“您的意思是……”
“我们给他送一份‘大礼’。”林峰嘴角出现一抹笑意,“请李将军立刻起草一份呈送兵部的例行报备文书。文中写明:经侦察研判,疑蜈蚣峪为敌前哨物资点,为解冬衣燃眉之急并打击敌军,我决定于今日亥时一刻,亲率八百精锐骑兵,前往蜈蚣峪进行武装侦察,若情报属实,则顺势夺取物资,拂晓前返回。”
李牧闻言,眉头先是舒展,随即又微微蹙起,迅速推演:“公子此计甚妙!以‘武装侦察’为名,进退皆有余地。若该地无误,我军不至扑空;若内鬼将消息传出,敌军可能在半路设伏……”
“我要的就是他们设伏!”林峰斩钉截铁,“他们若伏击,则内鬼之罪,铁证如山!此其一。”
“如果敌军不设伏呢?”张奎问道。
“他们一定会动。”林峰答道,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通往蜈蚣峪的路线:“其二,此次夜袭,必将经过昨日战败的北荻先锋营残部活动的区域。他们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但又急于复仇、如果我军从他们区域经过,囤积点一旦丢失,哪怕只是受损,他们都难辞其咎。一旦得知我军动向,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倾尽全力,在我军必经之路上设伏,企图将我们这支‘孤军’吃掉,将功折罪。”
“所以,我们此举,等于是在用刀尖抵着他们的后背,逼他们离开藏身之处,进入我们为他们选好的伏击地点!这一点,既是调虎离山,又是引蛇出洞。”
安宁公主和纳兰嫣然看着林峰没有说话,心中暗暗佩服。
林峰的声音转而充满一种超越时代的杀伐之气:“而其三,当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李牧将军吸引,李将军这是带队撤回狼牙关。”
“哦,这是为什么?”陈山问道。
“很简单,敌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为什么还要以卵击石?”林峰说道。
这次,连李牧将军也点了点头。
“原来,我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撤退!”张奎说道。
“不仅是如此,后面我还有行动。”林峰的手指猛地指向地图上敌军后方的几个区域:
在敌人埋伏的时间,我会带着纳兰将军,张奎大人,陈山大人一行,真正事实奇袭计划。这个暂时保密。等到我们回来的时候,
“第一,我会在在这些伏兵的前面,降下‘雷霆’,不追求杀伤,但要让他们亲眼看见山崩地裂、火光冲天的景象!我要让他们从心底里相信,与我大永为敌,就是与天威为敌!”
“第二,我会顺路焚毁他们宿营的据点和帐篷,让他们在这冰天雪地中,无处落脚,无法收拢溃兵!享受一下天寒地冻的滋味!”
林峰总结道:“如此一来,内鬼现形,敌军先锋后勤营地被焚,无处可归,士气低迷……他们除了全线后撤数十里,还能有第二条路吗?我们不仅能为狼牙关赢得宝贵的休整时间,更能从根本上动摇北荻十万大军的军心士气!此乃,一举四得之策!”
林峰这番“一举四得”的战略部署,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们感到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撼、兴奋与豁然开朗的战意。他们从未想过,战争还可以这样打!不再是简单的城池攻防、血肉相搏,而是融入了对人心精准的揣摩、对局势超前的预判,以及对敌我双方的精准分析...林峰的谋划,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军事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