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院那天,薄雪未融,阳光却像被洗过,亮得晃眼。林羡裹着厚羽绒,怀里的襁褓比雪更白。沈砚一手拎行李,一手虚护在她腰后,步子放得极慢,像怕踩碎脚下的光。
2 回到青岙,巷口出乎意料地安静。咖啡车被移到一旁,空地中央,摆着一张矮桌,桌面铺着白底蓝边的蜡染布——那是外婆年轻时的嫁装布料。桌上,竹筛、米斗、桃枝、红蛋,依次排开,像一场微型展览。
外婆拄着拐杖,站在桌后,笑得见牙不见眼:“欢迎回家,小客人。”
3 襁褓被轻轻放在蜡染布上,孩子睁着眼,黑眸映出蜡染的靛蓝,像把一片海装进瞳孔。外婆递来一支毛笔,笔杆用红绳缠了“平安”二字,软毫蘸了朱砂,停在空中:“给娃娃起个名儿?”
林羡与沈砚对视,男人点头,她接过笔,却在落笔前停住——名字太大,她怕写不好。
沈砚伸手,覆在她手背,掌心温度透过指节,缓缓压下——
笔尖落在蜡染布上,一笔一划,写出:
“沈”
4 第二字,林羡稍作停顿,抬眼望向外婆。老人用蒲扇轻点桌面,声音温和却笃定:“用‘林’,双木成林,永不孤单。”
于是,笔下又生出:
“林”
5 最后一字,沈砚低头,在她耳畔轻声说:“用‘致’,致远的致——纸鸢镇纸,也致远方。”
朱砂落下,像给未来按下确认键:
“沈林致”
6 笔未停,林羡又在名字下方,画了一只小小的纸鸢——双翼展开,翼尾各写一行小字:
左:低飞入浊水
右:昂首向清天
正是父亲当年家训,也是她与沈砚重刻于戒指的暗语。如今,它落在孩子脚边,像给新生写下的欢迎词,也像给旧岁写下的送别诗。
7 外婆拿起桃枝,蘸清水,轻点孩子额头:“一洗尘,二洗忧,三洗百病走。”水珠滚落,孩子竟咧嘴笑,露出粉红色的牙床,像给世界第一个回应。
8 沈砚从怀里掏出一只极小的木鸢——用梧桐边料雕成,翼展不过两指,打磨得圆润无棱。他把木鸢放进襁褓,让孩子的小手刚好能握住:“欢迎回家,小致。”
9 林羡取出手机,对着蜡染布上的名字拍照,却未立即发朋友圈。她打开备忘录,新建文档,写下:
“纸鸢再写欢迎词
——写给沈林致,也写给十年前的我们。”
10 照片发出时,定位自动显示:青岙镇·月沉西咖啡车。配文只有三行:
“欢迎回家,小致。
从此雪夜有灯,归途有岸,
纸鸢不再远飞。”
11 点赞与评论蜂拥而至,最顶一条来自沈砚——
“合伙人已就位,余生请多指教。”
配图是——一只小小的手,握住小小的木鸢,背景是蜡染布上未干的朱砂,像给未来盖的第一个邮戳。
12 夜深,灯串熄灭,只剩那棵新栽的梧桐在风里轻轻摇晃。叶背翻飞,发出细碎的“沙沙”,像给孩子的名字,一遍遍练习发音——
沈林致,沈林致,沈林致。
13 屋内,孩子被放在床中,两只小拳头紧握,一只握着木鸢,一只握着母亲的手指。沈砚俯身,把唇贴在林羡发顶,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
“纸鸢写了欢迎词,也写了——”
“归途终点。”林羡接话,眼睫微湿,却带笑。
14 窗外,一片梧桐叶落下,轻轻盖住孩子的襁褓,像给未来盖上的第一枚印章。月光移过,叶脉与蜡染纹路重叠,像给旧宅与新生命,同时写下——
欢迎回家,
从此,
不再远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