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雪初霁,东方的云幕像被撕开一道缝,淡金色的光涌进走廊。沈砚站在产房门口,雪水顺着发梢滴落,在脚边积成小小的镜。他盯着那盏红灯,目光灼得几乎要烧穿玻璃。
“咔哒”——门开了。
护士抱着一个小小的蓝包被出来,声音裹着笑:“七斤二两,男孩,母子平安!”
那一刻,沈砚的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只剩心跳在耳膜里炸开。他伸手,却在指尖碰到包被前停住——怕自己的寒意冻到孩子。
护士把包被往前递:“抱一下?”
2 孩子落入臂弯的瞬间,沈砚整个人僵在原地。那么轻,又那么重,像把整个春天都接在了怀里。包被里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皮肤还沾着胎脂,泛着淡淡的紫,却在下一秒——
“哇——”
一声清亮的啼哭劈开空气,像雪夜里突然炸开的焰火,脆生生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3 哭声让沈砚的眼眶瞬间发热。他低头,看孩子握紧的小拳头,指甲盖只有米粒大,却粉嫩得发亮。那只小手在空中胡乱划了一下,竟抓住他垂落的耳机线,死死攥住,像抓住一条通往世界的缆绳。
“你好,小家伙。”男人声音哑得不成样,却带着笑,“我是爸爸。”
4 走廊尽头,推床滚过地面,发出细碎的咔哒声。林羡躺在上面,脸色苍白,额发被汗水黏在鬓角,却睁着眼,目光穿过灯光,直直落在沈砚与孩子身上。
沈砚抱着孩子走过去,蹲下身,把包被边缘轻轻掀开,露出孩子的小脸。林羡的指尖抚过那皱巴巴的额头,声音轻得像风:“真丑。”
眼泪却顺着眼角滚进鬓发,烫得惊人。
5 “哭声评分十分,肺活量足。”护士在一旁笑,“将来适合唱摇滚。”
沈砚失笑,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额心,那里还留着淡淡的胎脂,咸涩的味道钻进唇角,却比任何咖啡都香。
6 孩子被抱去洗澡。沈砚跟着推床,一路送到观察室。玻璃门合上前,他回头看了林羡一眼——女人疲惫地抬起手,比了个极小的“OK”,他立刻回以同样的手势,像完成一场无声的交接。
7 观察室里,孩子被放在辐射台,小小的身体被柔和的光包围。护士用温水冲去胎脂,哭声渐渐停歇,竟睁开了眼——漆黑的瞳孔,像两颗被山泉洗过的黑曜石,直直望向头顶的光。
沈砚站在一旁,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自己抱着湿透的MP3,站在空荡的梧桐巷,也是这样抬头,看一盏不肯熄灭的路灯。
如今,灯变成了孩子,光变成了哭声。
8 称重确认:七斤二两,三千四百克。护士把数字写在腕带上,扣住孩子细小的脚踝,像给未来标上一个清晰的起点。
沈砚掏出手机,镜头对准辐射台,却迟迟不按快门——他怕闪光灯惊到孩子。最终,他关掉闪光,只拍了一张背影:小小的蓝包被,在偌大的辐射台上,像一叶刚离港的舟。
9 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极简——
“娇啼六斤七两晖,
从此雪夜有灯,归途有岸。”
定位:市立医院产房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侧头看玻璃窗外——大雪已停,天光破晓,一缕淡金色的晖落在孩子脸上,像给世界重新上了色。
10 林羡被推回病房。沈砚抱着孩子紧随,护士教她哺乳姿势,孩子的小嘴含住乳晕,吸吮声细碎却有力。女人眉心还蹙着痛,却忍不住笑,泪珠挂在睫毛,将落未落。
沈砚伸手,把泪珠接在指腹,轻轻抹在孩子耳后——那里,还留着淡淡的胎脂,咸涩又香甜,像所有故事的开篇。
11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过雪雾,照在辐射台空空的玻璃罩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斑。沈砚站在光里,看孩子被重新抱回母亲怀里,看林羡低头吻孩子的额心——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
大雪封途的尽头,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而起点,被一声娇啼,
标上了重量——
七斤二两,
也叫——
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