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月第一天，青岙镇工商所门口排起长队。桐花谢尽，新叶被晨光照得透明，像刚打磨好的薄翡翠。林羡把帆布包抱在胸前，包侧插着一把折叠凳——为了今天，她特意穿了件白衬衫，衣角却还是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沈砚从停车场走来，左肩的绷带已拆，只剩一条淡粉的缝痕。他手里提着同样素白的衬衫，边走边把下摆塞进西裤，动作简单，却惹得排队的小姑娘频频侧目。
2 “合伙人登记，需要两寸合照。”他把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里面装着经营场所证明、章程、股东决定，还有那份写着“沈砚出资30%，林羡出资70%”的合伙协议。
林羡抽出协议，目光在出资比例上停了一秒，抬眼问：“你确定只拿30%？”
“我出的是现钱，你出的是老宅和技术。”沈砚耸肩，声音低却理所当然，“比例公平。”
她没再争，把协议折好，却悄悄在心底记下：盈利第一笔，先给他补到50%。
3 照相馆在巷尾，木门上贴着褪色红纸——“快照即取”。老师傅头发花白，相机还是胶片机，镜头大得像探照灯。
“靠近点，肩膀并起来。”师傅挥手，像指挥两只不合拍的鸽子。
林羡僵硬地往右挪一寸，几乎贴上沈砚的臂。男人垂眼，看她耳后碎发翘得倔强，伸手替她拢好，指尖不经意擦过颈侧，像电流沿着皮肤窜进心脏。
“咔——”快门按下，白光炸开，把那一瞬的悸动永远定格。
4 照片出来，黑白底色，肩线相抵。林羡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带着点生疏的羞；沈砚眸色沉静，眼尾却透出极浅的弯。老师傅把照片递给他们，笑呵呵：“并肩辉，好兆头。”
5 回到工商所，资料被窗口一一接收。最后一道程序——股东签字，按指纹。
红色印泥盒被推到面前，林羡先写名字，一笔一划，像在设计新logo。轮到沈砚，他落笔极快，却在最后一划收锋时顿了顿，抬眼看她：“以后，一起背债了。”
林羡笑，把拇指重重按进印泥，再按在合伙协议上，朱红圆润，像给未来盖了个满月。
“一起背，也一起赚。”
6 营业执照制作要等一小时。两人走出工商所，阳光正好落在肩头，把白衬衫照得几乎透明。沈砚忽然伸手，把她左手的指纹残迹轻轻擦掉，动作自然得像拂去自己袖口上的灰。
“接下来去哪？”他问。
“去买咖啡机。”林羡眯眼，看向远处山脊，“新店开张，得先挑个好家伙。”
7 回程的绿皮小巴上，她靠窗打盹，车厢晃动，额头一次次磕到玻璃。沈砚悄悄把手臂横在她与车窗之间，掌心向上，任她枕着。每一次颠簸，他的肩就承受一次轻撞，却始终没有收回。
8 傍晚，两人把新到的咖啡机抬进后院。操作台还未完工，沈砚半蹲着拧螺丝，林羡俯身调水平，发丝垂落，扫过他手臂。螺丝刀一顿，他侧头看她，声音极轻：“证件照，你带着吗？”
林羡从口袋掏出那张小小两寸照，递给他。沈砚把自己的那张并在一起，指尖沿照片边缘滑过，像在确认两条线是否真的平行。
“并肩辉，”他低声重复老师傅的话，“以后每换一本证，都一起拍。”
林羡没应声，只把两张照片背面对齐，写上一行小字——
合伙日期：2024.05.01
项目：月沉西
目标：风停，星归，人不再远飞。
9 夜色降临，后院灯串亮起，像一条被星子串成的河。两人站在操作台前，咖啡机第一次试机，蒸汽“嗤”地冲出，带着新鲜豆子的苦甜。
林羡端起第一杯，递给他：“合伙人，尝尝？”
沈砚接过，杯口白雾升腾，他低头抿一口，目光却越过雾气落在她脸上：“味道像十年前那场雨，终于停了。”
10 灯影下，两张证件小照被并排贴在操作台内侧——不显眼，却与机器同高，与心跳同列。每当蒸汽升起，照片便被蒙上一层薄雾，随即又亮出原色，像一次又一次，被生活重新盖章的并肩。
11 月光移过屋檐，证件照上的肩线悄悄重叠，像给未来画了个淡淡的起点——
从此山高水远，
证件换了一本又一本，
照片上的肩与肩，
始终并肩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