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月末梢,青岙的山雾被暖风吹散,桐花沿巷落雪。林羡的咖啡车正式挂上副匾——「月沉西」,梧桐木刻,沈砚手刀,纹理里还渗着淡香。
营业执照却迟迟未办:门面归属不清,土地性质复杂,镇工商所一句“历史遗留”便把她挡在门外。
沈砚一句话没多说,隔日便驱车去了江城。夜里回来,递给她一只牛皮纸袋,“明早九点,工商所签字。”
2 纸袋内是一叠产权文件——老宅后院那排废弃平房,竟已被悄悄过户到林羡名下。红本封面烫金「不动产权证书」,在晨光里闪得像一瓣新绽的桐花。
翻开内页,权利人为:林羡;用途为:商业/住宅;附记栏手写着:历史建筑修缮后允许经营餐饮。
一寸朱印,艳得像春晖,盖在纸角,也盖在她惊愕的瞳孔里。
3 “你哪来的资金?”她声音发紧。沈砚却笑,指了指自己左肩——那里,七道缝针已褪成淡粉,“把江城公寓尾款结清后,还剩一点,顺便卖了辆车。”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处理一件旧家具。林羡却知道,那是他最后一点流动资金。
4 工商所手续异常顺利。签字笔在表格末格划过,林羡忽然顿住,抬眼问工作人员:“这房子原属镇集体,过户需村民代表大会通过,怎么——”
对方笑,指了指沈砚:“沈先生提交了修缮资助计划,并承诺五年内不对外出售,优先租给本地手工艺人。大会全票通过。”
林羡怔然,男人只侧首看她,声音低却温柔:“你安心飞,我替你铺跑道。”
5 红本交到她手里的那一刻,阳光穿过工商所的玻璃穹顶,落在朱印上,像给那枚印章又镀了一层金。林羡指腹轻抚,忽然想起父亲当年把公司公章按在合同上的情景——同样是一寸红印,却压垮了林氏。
如今,另一枚红印,却把她托回地面。
6 回巷路上,桐花纷飞。沈砚走在前面,帮她挡住车流。林羡踩着落花,忽地快跑两步,伸手,从背后环住他腰——脸贴在他未受伤的右肩,声音闷在布料里:“沈砚,我欠你一句谢谢,也欠你一句对不起。”
男人脚步停住,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温度透过衬衫传来:“那就都记在账上,年息三厘,慢慢还。”
7 当夜,老宅后院点亮第一串灯带。沈砚搬来长梯,把招牌「月沉西」高高挂上门楣。林羡扶着外婆,站在井台边看——灯影落在红本首页,春晖与朱印重叠,像给这座百年老屋,重新盖上一枚属于春天的印章。
8 外婆笑,眼角细纹在光里舒展:“这房子,终于等到自己的名字发光。”
林羡低头,把红本贴在胸口——那里,心跳正一下一下,与灯带同频,亮得安静而坚定。
9 桐花落在红本封面,像一封迟到的信,被春晖轻轻封口。信里只有一行字——
归途有光,从此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