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参观完造岩矿物,白老师又带领我们参观金属矿物。金属矿物种类繁多,展出的标本的形状各异、色彩纷呈。有个同学指着一块金黄色的标本问:“白老师,这是金子吗?”
我凑到那个同学旁边,看了看他说的那个标本。我对这种金黄的石头再熟悉不过了。“那不是金子,是铜矿石。”我非常豪迈地说。
白老师走了过来,说:“这确实是铜矿石,它也是一种矿物,叫黄铜矿。虽然它看起来和黄金差不多,但是颜色与真正的黄金还是有区别的。鉴定一块金黄色的石头是黄金还是铜矿石,只要用手掂量一下就能知道.黄金的比重非常大,要比黄铜矿重得多。还有一种鉴定方法,就是找一块瓷片,在上面划一下,如果是黄金,划痕是金黄色的,如果是黄铜矿,划痕是暗绿色的。”
“老师,这块铜矿石是纯铜吗?”有个同学问。
白老师说:“这种铜矿石不是纯铜,是硫化铜。在自然界里也有不是以化合物形式存在的铜,这种矿物叫自然铜,自然铜在自然界里很稀少。”
“老师,这个也是铜矿石吗?”有个同学指着另一块标本问。
我看了看那块矿物标本,虽然也是金黄色的,看起来和黄铜矿差不多,但是颜色稍浅一些,这种矿物在双岗铜矿也能见到,于是我显摆说:“这不是铜矿石,是一种铁矿石。”
“陈少杰说得对,这确实是一种铁矿石,叫黄铁矿,化学成分是硫化铁。”白老师说。然后看看我,“外行的人一般区分不开黄铜矿与黄铁矿。我还没讲这两种矿物,你怎么能看出它们的不同?”
“我们那里这两种矿石都有,不过黄铁矿产量太少,不能利用,只能当废石扔掉。有些老工人在铜矿工作了几十年,也分不清什么是黄铜矿,什么是黄铁矿。”我洋洋得意地说。
“你先不要骄傲,说说这两种矿物有什么不同?”白老师好像要故意难倒我。
“黄铁矿颜色浅,形状比较规整,用铁片划不动;黄铜矿颜色深,没有固定的形状,用铁片能划动。”白老师没有难倒我,我有点飘飘然。
“你说得不错,看来你很善于观察,适合干地质这一行。”白老师终于说了一句夸奖我的话。
“我认识好几种矿石,就是不知道它们的标准名称,问老师傅,有的他们也不知道。”我不无遗憾地说。
“无师自通,能认出几种矿物已经不错了。”白老师又夸奖了我一句。
“老师,这块石头里的红色东西好像是药店里卖的朱砂。”一个同学指着一块黑色的石头说。
“净扯,朱砂是猪肚子里长的东西,怎么会长在石头里?”我自以为是地说。白老师刚才的夸奖使我有点儿忘乎所以。我来到那个同学身边,仔细看了看那块黑色的石头。石头里果然有几块鲜红的斑块。
“陈少杰,这次你可说错了。”白老师说。“朱砂的里的‘朱’字,是姓朱的‘朱’,不是猪肉的‘猪’。姓朱的朱,除了表示姓氏之外,还有一层意思,表示红色。刚才那位同学说对了,这块石头里的红色矿物就是朱砂,化学成分是硫化汞。朱砂是硫化汞的中药名称,它的标准名称叫辰砂,你不要想当然地认为朱砂就是猪肚子里长的东西。”
听了白老师的话,同学们哄堂大笑起来。这笑声让我感到非常尴尬,后来再遇到我见过的矿石,也不敢随便开口了。
过了一会儿,我又转到硫化物标本这边来。看看红色的辰砂,再看看金黄色的黄铜矿和黄铁矿,我问白老师:“白老师,同样是金属硫化物,黄铜矿和黄铁矿是金黄色的,为什么辰砂是红色的?”
我的提问马上引起了同学的注意,大家把目光投向白老师,等待她解答这个问题。
“这,这……”白老师顿时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她非常委曲地说道,“这个问题,我上学时老师没讲过,我们学过的课本里也没有介绍过……”说到这里白老师眼圈红了,然后一个人躲到一边去了。
“班长,你也太过分了!”站在我身边的魏凤兰说,“刚才老师说你不要把朱砂当成猪肚子里的东西,你马上就报复她,让她下不来台。”
我没想到白老师会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让她在同学们面前出丑,于是急忙辩解说:“我只是随便问问,天地良心,我可没有故意为难老师的意思。”虽然我指天发誓,可同学们还是认为我有意和白老师过不去。现在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这时白老师脸朝窗外,不时地用手绢擦着眼睛。从开学到现在,我一直在努力讨白老师的欢心,没想到她给我们上的第一节课就被我一句无心的提问给气哭了,使我几天来的努力付诸东流。我懊悔不迭,想走过去向她解释一下我不是有意的,再向她道个歉,可是同学们都在看着我,我觉得当着同学们面那样做太没面子,便没有过去,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心想,以后找个机会再向她道歉。
一直到下课铃响,我们离开标本室,白老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我心想,这回算彻底把老师得罪了,现在就是向她道歉也未必会原谅我,以后只有好好表现求得她原谅了。
虽然从那以后白老师上课时都不朝我这边看一眼,也没有找我谈过班里的工作,可我依旧早晨按时带同学们出早操,该我做的工作我都主动去作。有几次我想主动和白老师说话,又怕她不理我,所以只好尽量回避与她面对面。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一场运动,我和白老师的关系不知会僵持多久。
十月初学校开大会,传达毛主席关于评《水浒》的讲话。学校领导要求各班都要开展“评《水浒》、批宋江”的活动,每个人都要写批判文章。这项运动属于政治活动,应该由团支部负责组织,没我什么事,我估计白老师也不会找我商量我们班怎么开展这项活动。
学校开完会,回到班里,李建国又召集全班同学开会,落实学校党委和革委会的指示精神。白老师带着几本书来到教室。
有个同学说:“我连《水浒传》都没看过,怎么写批判文章?我看最好还是找些报纸来,让我们每人抄一份报上的文章得了。”
白老师说:“没看过《水浒》没关系,学校发给每个班三套《水浒》,七十回本、一百回本和一百二十回本各一套,同学们可以轮流看。”
“这三套书,有的一套两本,有的一套三本,到哪一天全班同学才能都看一遍?”有个同学说。
我说:“上学之前我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回本的《水浒全传》,如果三套书不够用,我往家里写封信,让我妹妹把我那套书也寄来。”李建国一直是全力以赴地配合我的工作,现在他有任务了,我也应该帮他一把。
“书店里的《水浒传》都被各个单位买走了,市面上根本看不到,你怎么能买到?”李建国问。
“我家有亲戚在新华书店工作,去年我还了一套《红楼梦》呢。”我显摆说。
白老师看看我,说:“你赶紧写信,让你妹妹把你家的《水浒全传》寄来,顺便把那套《红楼梦》也寄来。既然书店卖《红楼梦》了,说不定哪天还会开展评《红楼梦》的运动。咱们事先了解一下《红楼梦》的内容,有所准备,免得开展这项运动时措手不及。”
没想到白老师不计前嫌主动和我说话了,我如释重负,心里暗暗高兴,说:“我一会儿回去就给我妹妹写信。”
“写信路上的时间太长,最好是拍电报。”白老师说。
白老师的话对我来说就像圣旨一样,我急忙说:“开完会我就去邮局拍电报。”
“这还像个班长的样子!”白老师又看了我一眼,虽然听起来像夸奖我,可是却板着脸。
“学校要求下星期各班就要开批判会。”魏凤兰说。“这么短的时间,就是有四套书,全班同学也不可能人人都能看一遍。”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全班同学每人都读一遍确实难以办到。就是一个人读,大家听,恐怕一个星期也读不完。”白老师皱起了眉头。
见白老师犯愁了,为了表现自己,使她不再记恨我,我自报奋勇说:“我从头到尾看过一遍一百二十回本的《水浒全传》,以后没有课的时候,我就凭记忆给大家讲讲主要内容。我估计一个星期能讲完。”
“这个主意不错!”白老师的眉头马上舒展开了。“学校领导说了,以后自习时间让同学们读《水浒》,你就用这个时间给大家讲《水浒》。”
“班长,那你就辛苦点儿。”李建国嬉皮笑脸地说。
“虽然看过一遍,内容也不一定全都记得,一百二十回本的《水浒全传》我拿回去再看看。”虽然以前像讲评书一样给工友们讲过《水浒》,可这次我没有多大把握。
“可以。”白老师把一百二十回本的《水浒全传》交给我。把另外两套书交给了李建国和魏凤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