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云冷冷道:“用不着你提醒,那个破配方,本少爷已没了兴趣。”
说完,宋青云竟然又露出了一丝邪笑,续道:
“不过对你张家的人,我倒是很感兴趣。”
张升心中一凛,问道:“你这是何意?”
宋青云搓了搓手,笑着问道:
“你那个妹妹,看起来秀色可餐,我见犹怜,应该已过及笄之年了吧?”
听了这话,张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一字字道:
“你要作甚!”
宋青云指着张升笑道:“你们快看看,原来这小官也是有脾气的。”
说着贱兮兮地将脸伸了过去,道:“我说,我看上了你妹子!怎样,你要打我?”
就当宋家的恶奴们紧盯着张升,准备将其按倒在地时,张升却非但松开了拳头,而且面带笑容的说道:
“宋少爷说笑了,小的怎么敢,而且宋少爷乃是万花丛中过之人,能被您看上,那说明小妹确是有几分姿色,那是对她的夸奖。”
正准备来一波反杀的宋青云,不禁有些失望,不屑道:
“你这个软骨头,果然还是从前的那个窝囊废,真是无趣,这样吧,你去将你妹子约出来,陪本少爷吃顿酒,你我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张升为难的说道:“宋少爷,这个……”
宋青云哄骗道:“放心,就是吃顿酒罢了,不会对你妹子做什么,而且这事我也会保密,绝不会宣扬出去。”
说着又指了指自己健壮的家奴,似笑非笑的问道:
“再者说来,除非你妹子从今往后,再也不出家门,否则你以为我便不能自己将她请来么?”
张升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叹道:
“好吧,但我娘近来身子不大好,要不是今日衙门之事,小妹一直都在身边照料,宋少爷可否宽限几日,待我娘好些后,张升定会带她前去赴宴。”
宋青云皱眉道:“张升,你小子不会在耍什么花招吧?”
张升苦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难道我们全家还能在这几日内飞上天去不成?
要是我不顾娘的病情,执意要将小妹带出来,多半便会引得家人怀疑,到了那时候,宋少爷总不能当真去济世堂里抢人吧?”
宋青云想了想,才道:“那好,我给你三日如何?”
张升伸出手道:“五日,如果五日内我不能带着小妹见宋少爷,张升愿意提头来见!”
宋青云大喜,咽了口口水,道:“好!君子一言……”
可身为县学生员的宋大少爷想了半天,才蹦出了这么一句:“就这么定了!”
望着在仆从们的簇拥下,宋青云渐渐远去的马车,张升冷冷道:
“宋大少爷,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便怪不得我了。”
回到家中后,张升悄悄找来了小妹,将遇到宋青云的事简略说了,并嘱咐道:
“子苓,从今日起,你一步也不可离开咱们家,就连济世堂也不要去。”
张子苓虽感恼怒,但却不愿让兄长担忧,因此也不多言,只是颔首应道:
“好,小妹都听三哥的。”
张升稍觉宽心,看了看左右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把刀,是不是还在咱们的车里?”
张子苓大惊,轻轻点头后便连忙拉住张升道:
“三哥,咱们不值得为了宋青云那样的败类吃人命官司!”
张升轻轻拍了拍妹妹略显稚嫩的肩膀,笑道:
“你想哪去了,你三哥岂是逞匹夫之勇的莽夫?我只是想送宋少爷一份礼物而已。”
聪慧的张子苓只是稍一思量,便恍然道:“三哥是想将刀……”
张升道:“不错,听说昨日锦衣卫已将那段路封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不只是咱们。那段时间经由事发地点的人,怕是都会遭到盘查。
不知小妹是否还记得,西瓜摊老板曾说过,北平几大胭脂水粉店都曾前去采买过皂荚。”
张子苓道:“自然记得,妙颜坊的宋老板还亲自去了。”
言及于此,终究是女孩子的张子苓,不由有些心软,问道:
“这件事很可能使得宋家面临灭顶之灾,三哥,咱们要不要再想想别的法子?”
张升摇头道:“子苓,今日要不是你请来了黄掌柜,此时爹和二哥便已经被打入县衙大牢了!
你不会以为只有宋青云自己参与,他爹对此毫不知情,对咱家的配方也没有觊觎之心吧?
如果宋家就此作罢,我也不愿再生事端,可你也看到了,这宋青云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不得不除啊。”
听到附骨之疽几个字,张子苓顿时打了个寒颤,道:
“三哥说的是,只是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嫁祸给宋家呢?”
张升沉吟道:“看宋青云不学无术的样子,应当不会每日去县学读书,似这等贪杯好色之辈,多半时常流连于酒肆娼馆。
小妹放心,我自会伺机想到法子的。”
次日清晨,当晨练完毕的张麒,舒展着筋骨来到济世堂时,却发现自己居然不是第一个来的:
向来惫懒的小儿子张升,每日做好香皂后,闲暇时既不去社学读书,也不来店里帮忙。
此时竟已打扫好了店面,正在将新到的药材分门别类。
张麒本欲开口询问,想了想儿子若能转性,终究是件好事,于是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
“老三怎么来……来得这么早却穿的如此少,这种初春时节,最是容易感染风寒。”
张升看出了老爹的心思,故意装作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才道:
“我不冷,爹来得刚好,有件事,我正想同您商量。”
张麒心中立时一沉,只道是儿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于是问道:“什么事?”
谁知张升却诚恳地说道:“爹,我仔细想了想,如今一来与玉面堂的分成减少了许多,二来也不可能单单靠着白色兰花皂吃一辈子。
因此我想来济世堂帮忙,不知您意下如何?”
张麒喜道:“那自然是好,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我看你在医道上很有天赋,日后若能有所成就,那也一样是光宗耀祖的美事啊!”
说到这里,张麒想起一事,又问道:
“不过你在县学和社学都没呆多久,读过的书怕是还没有你两个哥哥多,这恐怕不成。
毕竟行医也是需要读过些书的。”
张升暗道:我可不会再到私塾里,去和那些老学究学之乎者也了!
遂笑道:“这个爹不用担心,昨日那位来为母亲求医的杨书生,便是社学里的一位先生,他已答应闲暇时单独教我读书了。”
张麒恍然道:“我和张昶本来还甚是困惑,不明白你为何会对那书生格外看重,不但急着去为她母亲诊病,而且也不要诊费,咱们反倒搭进去不少药资,原来竟是为此。
也罢,既然你愿意请那位杨先生教学,那便当做是咱家出的学费好了。”
张升笑道:“爹爹大气!”
张麒摆手道:“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此次你若是能好生跟着人家学,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人诊病的本事是跟谁学的,我虽然也擅长为妇人诊病,但却未曾教过你啊?”
张升正想打个岔将此事岔过去,谁知忽闻马蹄声大作,紧接着几个身着军装的兵士就在门外翻身下马,疾步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小旗官,在打量了一番错愕的父子俩后,问道:“谁是济世堂的张麒张老板?”
张麒哪敢怠慢,赶忙陪着笑脸道:“官爷,小人便是张麒。”
那小旗点了点头,吩咐道:“带上女子生产时所需的物事和药材,立即随我等走一遭。”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话,便将十贯宝钞硬塞进了张麒的手里。
若不问个明白,张麒怎敢贸然收下官爷的银钱,于是试探着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传唤……”
那小旗眉毛一竖,不悦道:“指挥佥事大人的儿媳,今日就要生下头胎了,大人传唤附近有名的郎中前往,你这是不打算去么!”
张麒哪敢再耽搁,忙道:“小人不敢!还请官爷稍候片刻,小人即刻就随您走!”
说完正要开始准备,却发现张升已在麻利的捡取着人参、黄芪、白术等药材。
于是悄声问道:“老三,你这是在作甚?”
张升也压低了声音道:“妇人生产,便是从鬼门关前走一遭,若有闪失,张家恐怕难辞其咎,此行爹务必要带上我。”
张麒心道:老三近来确实转了性,而且尽管不知他从何处学来的医术,然而却也有两把刷子,带上他总没有错。
于是点头道:“好,但到了那里,切不可胡言乱语,肆意妄为。”
张升道:“一切但凭您吩咐。”
出了济世堂,父子俩便上了小旗等人准备好的马车,众人行了盏茶功夫后停了下来。
张升抬头看时,只见马车停在了一处大宅的后门,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府邸。
那小旗已催促道:“不要耽搁,速速随我前来!”
几人顺着青石砖铺就的十字甬路,穿过布置精巧的后花园,到了内宅的东厢房外。
只见门口已经站了六七个郎中模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