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城的街道上还残留着妖兽作乱的痕迹——断折的木柱、被煞气灼黑的墙壁，还有百姓们来不及收拾的杂物，但此刻，这些狼藉都被一层温煦的氛围笼罩。百姓们围在街道两侧，手里捧着刚煮好的灵米粥、晒干的草药，看着凌昭扶着受伤的沈砚走过，眼里满是感激与担忧。
“战神大人，您没事吧？”一位白发老奶奶挤到跟前，颤巍巍地递过一个布包，“这里面是我家祖传的止血草，敷伤口很管用，您给这位先生用上吧。”
凌昭接过布包，轻声道谢，目光落在沈砚渗血的肩膀上，眉头又拧紧了几分。沈砚却笑着对老奶奶摆手：“多谢老人家，我这里有云阶渊的灵药，比止血草管用，您留着自己用。”他语气温和，几句话就安抚了老人，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按了按肩膀的伤口——方才为了推开凌昭，玄虎的利爪几乎划到他的经脉，此刻灵力运转时，伤口处传来一阵阵刺痛。
两人跟着青风城的守将来到临时休整的城主府，守将刚要让人去请医师，就被沈砚拦住了：“不必麻烦，云阶渊的灵药需用秘术催动，我自己来就好。”他说着，扶着凌昭的手走进内室，关上门的瞬间，脸上的温和就淡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凌昭扶他坐在榻上，伸手就要解他染血的外袍：“我帮你处理伤口，你专心催动秘术。”
沈砚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又很快稳住身形，苦笑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免得血污沾到你身上。”他嘴上说着，却没挡住凌昭伸过来的手——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灵力，轻轻拨开他的外袍时，动作格外轻柔，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外袍解开，露出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黑紫色，那是凶煞气残留的痕迹，正一点点往经脉里钻。凌昭看得心口一紧，从怀里掏出玄清尊上给的镇煞护符，贴在他伤口附近：“先稳住煞气，别让它侵蚀经脉。”
沈砚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泛着淡蓝色光泽的药丸——那是云阶渊的“清煞丹”，能快速清除体内煞气，只是药效峻猛，服用时会引发剧痛。他将药丸塞进嘴里，刚要运转灵力，就被凌昭按住了手：“我用战神灵力帮你疏导，能减轻些痛苦。”
不等沈砚拒绝，凌昭的指尖就贴上他的后心，温和的银芒顺着他的经脉缓缓流淌，与他体内的蓝色灵力交织在一起。沈砚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后心蔓延开来，伤口的刺痛竟真的减轻了许多，他趁机催动秘术，蓝色的光雾笼罩住肩膀的伤口，一点点清除残留的煞气。
“你总是这样，”凌昭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嗔怪，“明明伤得这么重，还在百姓面前装没事，生怕他们担心。”
沈砚的心颤了颤，转头看向她——她正专注地帮他疏导灵力，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眼底满是担忧。他忽然想起南境平叛时，她也是这样，明明自己手臂受了伤，却还在夜里帮他整理战报。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完成使命，可现在，看着她的眼睛，他却不敢再往下想——再想下去，他怕自己会彻底忘了云阶渊长老的叮嘱，忘了自己来九重天的真正目的。
“在想什么？”凌昭见他走神，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沈砚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在想刚才那只玄虎，它身上的煞气比寻常妖兽重太多，恐怕不是自然形成的。”他刻意转移话题，目光落在窗外，“等伤口好些，我们得去探查一下煞气的源头，免得还有妖兽被煞气影响，再来围攻青风城。”
凌昭点头，收回指尖的灵力：“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探查。今日你伤得这么重，要是再损耗灵力，伤势该难好了。”她语气坚定，不容拒绝，说着就起身要去外间：“我在外面守着，你好好睡一觉。”
沈砚看着她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云阶渊长老给他的密令玉符，方才处理伤口时，玉符又烫了一次，是长老传来的新消息：“探查煞气源头，确认是否与天裂有关，记录战神对煞气的反应，勿让她察觉异常。”
他攥紧玉符，指节泛白。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受伤的肩膀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心里的痛却更甚——他既想找出煞气源头，帮凌昭解决危机，又怕真的找到天裂的痕迹，怕自己再也没有理由拖延使命。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沈砚的伤势好了大半，虽然还不能剧烈动用灵力，但行走探查已无大碍。凌昭早早就在外间等着，手里拿着两张绘制好的青风城地图：“我问过守将，城西的黑风谷是妖兽聚集最多的地方，昨天那只玄虎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我们先去黑风谷探查。”
两人骑着灵鹿，朝着城西的黑风谷出发。刚出青风城，就看到沿途的草木都泛着淡淡的黑紫色，显然是被煞气侵蚀了。凌昭弯腰摘下一片叶子，指尖的银芒扫过叶片，叶子上的黑紫色瞬间褪去，可没过多久，又重新染上了煞气：“煞气一直在扩散，要是不找到源头，用不了多久，整个西荒都会被煞气覆盖。”
沈砚看着她凝重的侧脸，从袖中取出一张清煞符，贴在路边的树干上：“这符能暂时压制周围的煞气，我们先往前走，或许能找到煞气泄露的地方。”他说着，率先朝着黑风谷深处走去，蓝色的灵力在他指尖流转，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煞气波动。
黑风谷里雾气弥漫，能见度不足十丈，空气中的煞气比城外重了数倍，连灵鹿都不敢再往前走，焦躁地刨着蹄子。凌昭翻身下鹿，握紧鸣霄戟，戟尖的银芒在雾中格外显眼：“小心点，这里的煞气太重，可能还有藏起来的妖兽。”
沈砚点头，展开秘术卷轴，淡蓝色的光网在两人周围展开，形成一道护罩，挡住煞气的侵蚀。两人并肩往前走，雾气中不时传来妖兽的嘶吼声，却没看到妖兽的身影——显然，那些妖兽都在忌惮凌昭的战神威压，不敢轻易出来。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凌昭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雾气最浓的地方：“那里有灵力波动，像是……裂缝的气息。”
沈砚心头一紧，快步跟上去。雾气渐渐散开，前方的地面上果然出现了一道半尺宽的裂缝，裂缝中不断溢出暗黑色的煞气，裂缝周围的岩石都被蚀得发黑，连灵力都无法靠近。
凌昭蹲下身，刚要伸手去探裂缝的气息，就被沈砚一把拉住：“别碰！煞气太重，会伤到手的。”他说着，将一张清煞符扔向裂缝，符纸刚靠近裂缝，就被煞气瞬间烧成了灰烬。
“这裂缝……”凌昭的眉头拧得更紧，“我在古籍上见过类似的记载，上古时期，天裂就是这样不断溢出煞气，侵蚀三界的。”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沉，袖中的玉符瞬间烫了起来——长老的密令果然没错，西荒的煞气源头就是天裂！他看着凌昭专注探查裂缝的侧脸，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他该怎么告诉她，这裂缝需要她的灵魂献祭才能修补？他该怎么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
就在这时，凌昭的传音玉符突然亮了起来，是玄清尊上的声音：“昭昭，西荒的裂缝是不是与天裂有关？我刚查阅古籍，发现上古天裂的煞气与你描述的一致，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带着援军赶到再说！”
凌昭应了一声，收起玉符，转头对沈砚说：“师父说这可能是天裂的痕迹，让我们等援军来再处理。我们先回去，免得在这里被煞气侵蚀。”
沈砚点头，跟着她往回走，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玄清尊上已经察觉到天裂的痕迹，长老肯定会加快催促他，他能拖延多久？他还能护着凌昭多久？
回去的路上，凌昭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沈砚，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从昨天受伤开始，你就一直不对劲，总是走神。”
沈砚的心猛地一跳，强装镇定地笑了笑：“没有，只是担心裂缝的事，怕煞气扩散得太快，百姓们又要受苦。”他说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别多想，有我在，我们会一起解决的。”
凌昭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眼里找到什么，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有你在，我不怕。”
沈砚看着她信任的眼神，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别过头，不敢再看她，只能快步往前走——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会忍不住告诉她，他根本不是来帮她的，他是来送她去死的。
回到青风城时，夕阳已经西下，百姓们正在街道上清理狼藉，看到两人回来，都热情地打招呼。凌昭笑着回应，可沈砚却笑不出来——他看着这满城的烟火气，看着身边一脸温和的凌昭，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罪人。他藏着最残忍的秘密，却享受着她最纯粹的信任，享受着这虚假的温情。
夜里，沈砚独自站在城主府的屋顶上，望着远处黑风谷的方向，袖中的玉符再次亮起，长老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命令：“确认是天裂痕迹，三日之内，必须探清战神对天裂的态度，若她已有察觉，即刻启动下一步计划。”
沈砚攥紧玉符，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无法摆脱的枷锁。他抬头望着九重天的方向，那里星河璀璨，是凌昭守护的地方，可他却要亲手将她推向毁灭的深渊。
“昭昭，对不起。”他轻声呢喃，声音被风吹散在夜色里，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他不知道，这声对不起，未来会让他痛彻心扉，会让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回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而此刻的凌昭，还在灯下整理着探查裂缝的记录，丝毫没有察觉，她最信任的人，正站在屋顶上，承受着使命与爱情的撕裂之痛，也丝毫没有察觉，一场针对她的宿命阴谋，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