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的晨雾总带着三分清冽的灵力,缠在战神府邸的鎏金檐角上,久久不散。凌昭是被廊下“鸣霄戟”的轻颤惊醒的——那杆陪她征战百年的战戟,自南境归来后便悬在廊柱上,寻常时候静得像块顽铁,此刻却随着晨雾的流动,戟尖泛着细碎的银光,似在预警。
她披了件银纹外袍起身,刚推开内室门,就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沈砚正站在庭院的石桌边,手里提着只云纹锡壶,将淡青色的茶汤缓缓注入白瓷杯里。石桌上摆着两碟点心,一碟是九重天仙市买的“桂花酥”,另一碟是云阶渊特有的“凝灵糕”,糕点上还缀着颗颗泛着微光的灵珠,是沈砚特意为她调理战伤后遗症准备的。
“醒了?”沈砚回头,眼底带着刚起的暖意,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凝灵茶刚温好,你南境那处旧伤,晨起喝这个最能舒缓。”
凌昭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刚好暖到心口。茶汤入口是淡淡的甘醇,混着云阶渊特有的灵草气息,滑入喉间时,胸口那处因斩杀妖兽留下的隐痛,果然轻了许多。她咬了口凝灵糕,灵珠在舌尖化开,细碎的灵力顺着经脉漫开,忍不住弯了弯眼:“你倒比我还清楚我的伤。”
“毕竟要陪你征战许久,”沈砚坐在她对面,指尖轻轻拂过石桌上的战报——是南境平叛的最终复盘册,他昨夜熬夜整理好,边角还压着块墨玉镇纸,“这些战报我标了几处妖兽聚集的异常点,你今日若得空,我们再一起看看?”
凌昭点头,目光落在战报上,却忍不住瞥向廊下的鸣霄戟。那戟尖的银光还在闪,像是在提醒她什么。沈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语气自然地问:“怎么了?戟有异常?”
“许是晨雾的缘故,”凌昭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以往它从不会这样轻颤,除非……有战事将近。”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玄清尊上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他今日未穿常服,而是披了件暗紫色的法袍,手里握着一卷泛着微光的仙讯,神色比往日凝重许多。
“师父。”凌昭立刻起身行礼,沈砚也跟着站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玄清摆了摆手,径直走到石桌旁,将仙讯卷放在桌上,指尖点了点卷首的“西荒”二字:“刚收到西荒守将的急报,青风城附近出现妖兽异动,不是寻常的族群迁徙,而是有组织的聚集——更奇怪的是,据报妖兽身上带着股‘暗黑色的气’,触之能蚀人灵力,已有三名低阶仙将因此重伤。”
凌昭拿起仙讯,指尖刚碰到卷页,就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凶煞之气,与南境妖兽身上的气息截然不同——那气息更冷,更邪,像是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的。她眉头微蹙:“蚀人灵力的凶煞气?西荒向来安稳,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东西?”
沈砚站在一旁,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的传讯玉符——那玉符是云阶渊长老给他的,若感知到“天裂凶煞”,玉符会微微发热。此刻,玉符正贴着他的手腕,传来一阵细微的烫意。他压下心头的波动,语气平和地说:“或许是西荒深处的瘴气异变?我云阶渊有秘术可辨凶煞之源,若需前往探查,我愿随行。”
玄清看向沈砚,目光在他袖上停留了一瞬,才转向凌昭:“九重天已派仙官去青风城核实情况,你刚从南境回来,本应休整,但这凶煞气非同小可,你需多留意——若情况恶化,恐怕还要劳你出征。”
“弟子明白。”凌昭颔首,将仙讯收好,指尖再次望向廊下的鸣霄戟——此刻晨雾渐散,戟尖的银光却更亮了,像是在应和玄清的话。
玄清又叮嘱了几句“莫要掉以轻心”,便转身离去。庭院里恢复了平静,只剩风吹过庭院里的“灵霄花”,花瓣落在石桌上,沾了点凝灵茶的水渍。
凌昭拿起战报,却没再看进去,脑子里反复想着玄清说的“暗黑色的气”。沈砚走到她身边,轻轻抽走她手里的战报,将一块桂花酥递到她唇边:“别想了,仙官还没传回确切消息,先吃点东西。”
凌昭咬下桂花酥,甜味在舌尖散开,却压不住心底的隐约不安。她抬头看向沈砚,见他眼底满是温和,便将那点不安压了下去——有沈砚在,若真有战事,他们也能像在南境时一样,并肩应对。
沈砚看着她放松的模样,眼底的暖意深了几分,却悄悄将袖中的传讯玉符往深处藏了藏。玉符的烫意还在,像一道无形的线,一头连着云阶渊的使命,一头缠着眼前人的笑颜,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九重天的晨雾,竟也带着几分让人喘不过气的重量。
廊下的鸣霄戟终于停止了轻颤,戟尖的银光渐渐隐去,却没人知道,这平静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短暂安宁——西荒的那道暗裂,已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悄溢出了第一缕凶煞之气,正朝着九重天的方向,缓慢蔓延。
晨雾彻底散尽时,石桌上的凝灵茶已凉了大半。凌昭起身走到廊下,指尖抚过鸣霄戟的戟身——方才还泛着的银光已隐去,只余冰冷的金属触感,却在她触碰到的瞬间,传来一丝极淡的震颤,像是在执拗地提醒什么。
“在担心?”沈砚走过来,手里拿着件叠好的墨色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仙官正午前该传回消息了,若你放心不下,我们现在去仙官房等着?”
凌昭回头,见他眼底映着庭院的灵霄花,温和得让人心安,便点了点头。转身时,她没看见沈砚袖中的手微微收紧,传讯玉符的烫意又重了几分,像是要烙进皮肉里。
两人往仙官房走,途经九重天的星河廊,廊外的星子还未完全隐去。凌昭忽然停下,望着远处西荒的方向:“去年西荒大旱,我去赈灾时,青风城的百姓还送了我一袋晒干的灵麦,说能抗饿。”
沈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指尖悄悄压下袖中玉符的热度,轻声应道:“等这事过了,我们再去青风城,尝尝那灵麦做的饼。”
凌昭笑了笑,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仙官的侍从,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脸色发白,手里攥着一封染了灵力的急报,显然是有坏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