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站在重建的金銮殿内，新漆的梁柱还散发着松木清香。萧景琰立在她身侧，目光扫过殿内垂首的百官。太子端坐龙椅，声音清朗：“自今日起，朕将亲理朝政，望诸位爱卿同心协力。”
话音未落，殿角传来一声轻咳。谢昭昭循声望去，只见礼部侍郎以袖掩面，身形微晃。
“臣附议。”户部尚书出列时脚步虚浮，额角渗着细密汗珠。
萧景琰的手指在袖中轻触谢昭昭的手背。她微微颔首，目光掠过那些面色异常的大臣。不过半月，已有六位重臣称病告假。
退朝时，崔婉儿从廊柱后转出，低声道：“太医院今早又接了三例。症状相同，皆是高热不退，胸前现出蛛网状红痕。”
慕容轩从另一侧走来，袖中露出一角密报：“北境驿馆截获的药渣，与当年北戎进贡的‘血蛊’配方一致。”
谢昭昭接过密报，指尖在“七日溃血”四字上停顿。她转向萧景琰：“先去探望兵部尚书。”
轿辇行至尚书府，浓重药味扑面而来。老尚书卧在榻上，衣襟微敞，胸口红痕已蔓延至颈侧。谢昭昭俯身细看，发现红痕边缘泛着诡异的金芒。
“第几日了？”她问守在一旁的医官。
“第五日。这两日又添了呕血的症状。”
萧景琰突然抬手拦住要上前喂药的侍女。他取过药碗轻嗅，指尖沾了药汁在银簪上一抹，簪头立刻泛起青黑色。
“药里有东西。”他沉声道。
谢昭昭环顾四周，忽然快步走到窗边。窗棂缝隙里卡着一片银甲碎片，在夕阳下闪着冷光。
当夜，太子书房烛火通明。谢昭昭将银甲碎片放在案上：“银卫仍在活动。”
太子握紧拳节：“赵无极伏诛那日，银卫指挥使确实坠楼身亡。”
“或许那具尸体是替身。”萧景琰用匕首挑开碎片内侧，露出刻着的蛇形徽记，“这是银卫暗部的标记。”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轻响。萧景琰闪身而出，片刻后拎着个昏迷的黑衣人回来：“在屋顶窥探，齿间藏毒。”
谢昭昭扯开黑衣人衣领，看到他锁骨处相同的蛇形刺青。她起身踱至窗边，望着沉沉夜色：“明日早朝，你照常颁布新政。”
太子蹙眉：“此时是否该暂停...”
“正因如此才要继续。”谢昭昭转身时眼底映着烛火，“我们要看看，还有多少人会‘病倒’。”
次日辰时，钟鼓声刚歇，御史大夫出列奏报漕运改制事宜，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笏板上，他踉跄倒地时扯开了官袍，胸前红痕触目惊心。
殿内顿时哗然。谢昭昭快步上前，指尖按在御史大夫腕间。脉象紊乱如沸水，与她昨夜在太医署记录的病例完全相同。
“抬去太医院。”她冷静吩咐，目光扫过群臣惊恐的面容，“今日抱恙者，可即刻退朝休养。”
无人移动。兵部侍郎强撑着站出来：“臣等愿与殿下共渡难关。”
退朝后，崔婉儿在偏殿急报：“又发现两人出现初期症状。发病者都是支持新政的大臣。”
慕容轩匆匆入内，递上染血的布条：“今早在银卫旧衙找到的，裹着半包药粉。”
谢昭昭展开布条，上面用血画着简易的宫城地图，太医院位置被重重圈出。
“他们在太医院有内应。”萧景琰握紧佩剑。
谢昭昭却将布条投入香炉：“不必打草惊蛇。”
她召来心腹侍卫低声吩咐，随后对太子道：“请殿下称病三日。”
太子怔住：“这...”
“佯装中毒，引出幕后之人。”谢昭昭取出随身锦囊，倒出几粒丸药，“这是婉儿配的假死药，服后脉息皆停十二时辰。”
暮色渐深时，东宫传出太子呕血昏迷的消息。谢昭昭守在寝殿外，看着太医们进进出出。当值院判开出的药方被她暗中扣下，另换了崔婉儿准备的药材。
子夜时分，一条黑影溜进药房。萧景琰从梁上跃下，剑尖直指那人的咽喉。
“院判大人。”谢昭昭提着灯走进来，照亮对方惨白的脸，“在找这个吗？”
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个瓷瓶，标签上写着“血蛊解药”。
院判猛地扑来，被萧景琰反剪双手按在地上。谢昭昭蹲下身与他平视：“说出指使者，可保全家性命。”
“来不及了...”院判突然怪笑，“此刻太医院已...”
巨响从东南方传来，火光映红窗纸。谢昭昭疾步出门，望见太医院方向浓烟滚滚。
慕容轩带着满身烟尘赶来：“药库起火，所有病患的药材都烧毁了！”
谢昭昭反而露出笑意。她转向萧景琰：“现在可以去抓真正的主使了。”
众人赶到京兆尹府衙时，果然看见赵无极的旧部——现任京兆尹正在后堂焚烧文书。见到破门而入的侍卫，他抽出匕首欲自尽，被萧景琰打落兵器。
“你以为烧了太医院就能毁灭证据？”谢昭昭将瓷瓶放在案上，“今早所有病患都已服下真正的解药。”
京兆尹颓然跪倒：“是银卫指挥使...他根本没死...”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穿透窗纸射入他咽喉。萧景琰追出时，只见远处屋脊银光一闪而逝。
黎明时分，谢昭昭站在城楼上，望着渐醒的京城。萧景琰将外袍披在她肩上：“太子已苏醒，中毒大臣都在恢复。”
“银卫比我们想的更难对付。”她轻声道。
萧景琰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地龙之力虽封，但人心难测。”
晨光刺破云层，照亮檐下悬着的蛛网。蛛丝在风中颤动，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拨弄。谢昭昭凝视着那片银光，忽然想起什么。
“昨夜京兆尹咽气前，左手一直在重复某个动作。”
她模仿着屈伸手指的姿态，萧景琰脸色骤变：“那是军中计数手势...他在说‘五’。”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望向皇城西北角——那里矗立着五座相连的望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