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回到寝宫时已是深夜。她屏退宫人,独自坐在案前翻阅从东海使节处查获的密信。烛火在夜风中摇曳,映得她眉眼间带着几分疲惫。
萧景琰无声地出现在殿内,将温好的参茶放在案边。“叛军已经全部收押,慕容轩正在清点兵器。”
谢昭昭头也不抬地继续翻阅密信。“工部报上来的兵器册子对不上数,少了两千副弓弩。”
“要现在查工部吗?”
“先看看这些密信。”谢昭昭的手指在羊皮纸上轻轻摩挲,突然停在一封边关奏报上。这封奏报表面是汇报军务,墨迹却在烛光下泛着异样光泽。
她取来银针轻探,针尖触到墨迹时顿时发黑。
萧景琰眼神一凛:“毒墨?”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瓦片轻响。萧景琰如猎豹般跃出窗户,片刻后提着个黑衣人回来,将人重重摔在地上。
谢昭昭起身走近,发现黑衣人腰间挂着工部令牌。
“谁派你来的?”她冷声问道。
黑衣人咬紧牙关不语。萧景琰扯下他面巾,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工部侍郎的随从。”萧景琰认出此人,“上个月在工部衙门见过。”
谢昭昭拿起那封毒墨密信:“这封信经过工部核查?”
黑衣人终于开口:“我不知道什么毒墨。”
“那你夜探东宫所为何事?”
“我只是奉命来取回工部的令牌。”
谢昭昭示意萧景琰搜身。除了令牌,还在黑衣人袖中发现一小瓶药粉。
“解药?”萧景琰打开瓶塞谨慎嗅闻。
黑衣人突然挣扎起来:“别闻!那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谢昭昭接过药瓶仔细端详:“工部侍郎让你来下毒?”
“不……是我自己的主意。”
萧景琰扣住黑衣人手腕稍一用力,对方顿时痛呼出声。
“说实话。”
黑衣人冷汗直流:“是侍郎……他让我把药粉撒在太子妃的茶具上。”
谢昭昭走到案前,检查那封毒墨密信。“这封信是谁经手的?”
“工部昨日送来的奏报,经过侍郎批阅。”
崔婉儿此时匆匆进殿,见到被制住的黑衣人吃了一惊。
“工部侍郎刚才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谢昭昭与萧景琰对视一眼:“让他进来。”
工部侍郎走进殿内,看见黑衣人时脸色骤变,但很快恢复镇定。
“太子妃,此人今早偷了工部令牌,我正在追查。”
谢昭昭拿起那封密信:“这封奏报是你批阅的?”
工部侍郎接过信仔细查看,面露疑惑:“这墨迹确实经过工部,但内容被人篡改过。原奏报是关于漕运修缮的。”
“毒墨也是工部所用?”
“绝无可能!”工部侍郎急忙否认,“工部的墨锭都是统一配制,从未用过毒墨。”
萧景琰将药瓶放在案上:“那这个呢?”
工部侍郎看清药瓶后脸色发白:“这是……前朝暗探常用的鸩毒。”
谢昭昭眼神锐利:“你如何认得?”
“下官在工部掌管兵器库,有时会查获前朝遗留的毒药。”工部侍郎跪倒在地,“太子妃明鉴,下官对朝廷忠心耿耿。”
黑衣人突然冷笑:“侍郎大人何必装模作样?不是你让我在太子妃茶具上下毒的吗?”
工部侍郎猛地转头:“你胡说什么!”
谢昭昭抬手制止争吵。“先把人带下去分开看管。”
萧景琰押着黑衣人离开后,工部侍郎仍然跪在地上。
“太子妃,下官确实发现工部有人私通前朝余孽,正在暗中调查。”
“查到什么?”
“三个月前,工部有一批制式兵器不翼而飞。我追查时发现,这些兵器都被运往东海。”
谢昭昭想起船队暗格中的前朝兵器:“继续说。”
“我暗中调查多日,发现兵部也有人涉案。他们利用朝贡船队运送兵器,企图在京城制造混乱。”
“为何不早报?”
工部侍郎抬头:“因为……朝中还有他们的人。我若贸然上报,只怕性命不保。”
谢昭昭扶他起身:“现在可以说了。”
“六部中,工部、兵部、礼部都有人参与。他们听命于一个叫‘潜龙’的人。”
“潜龙是谁?”
“没人见过真容,只知道他手持一块刻着图腾的令牌。”
谢昭昭从袖中取出令牌:“可是这个?”
工部侍郎倒吸一口凉气:“正是此物!”
崔婉儿在一旁记录完毕,轻声提醒:“昭昭,已经子时三刻了。”
谢昭昭对工部侍郎道:“你先回去,不要打草惊蛇。”
工部侍郎离去后,萧景琰返回殿内。
“黑衣人招了。他确实是工部侍郎派来的,但不是下毒,而是监视。”
“监视谁?”
“工部郎中,也就是侍郎的副手。侍郎怀疑他与前朝余孽勾结。”
谢昭昭沉思片刻:“传工部郎中。”
工部郎中很快被带到,是个精干的中年人。他进殿后神色如常,向谢昭昭行礼。
“太子妃深夜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谢昭昭将密信推到他面前:“这封奏报是你经手的?”
工部郎中仔细查看后点头:“是下官昨日呈报的。关于边关军务。”
“墨迹为何泛着异样光泽?”
“边关奏报常用特制墨锭,以防篡改。”
萧景琰突然问道:“你认识一个叫‘潜龙’的人吗?”
工部郎中面色不变:“从未听过。”
谢昭昭注意到他右手小指微微抽动。“工部丢失的兵器,你知道下落吗?”
“下官只管文书,不管兵器库。”
“但那批兵器的出库文书是你签批的。”
工部郎中终于露出慌乱之色:“那是……侍郎大人吩咐的。”
“侍郎刚才说,是你擅自签批的。”
工部郎中跪倒在地:“太子妃明察,下官都是奉命行事!”
谢昭昭拿起令牌:“奉谁的命?”
工部郎中盯着令牌,额头渗出冷汗。“持此令牌者,可号令工部。”
“所以你是听从此令牌的号令?”
工部郎中突然暴起,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扑向谢昭昭。萧景琰迅速挡在她身前,徒手握住刀刃。
侍卫冲进来制住工部郎中。萧景琰的手掌被割伤,鲜血直流。
谢昭昭扯下衣襟为他包扎。“何必徒手去挡?”
“来不及拔剑。”
崔婉儿检查工部郎中的短刀:“刀上有毒。”
工部郎中狂笑:“已经晚了!萧景琰,这毒无药可解!”
谢昭昭冷静吩咐:“去请太医。再把工部侍郎叫回来。”
工部侍郎去而复返,见到被制住的郎中后长叹一声。
“我早该想到是你。”
工部郎中冷笑:“赵侍郎,你以为投靠太子妃就能保全性命?潜龙大人不会放过你。”
谢昭昭打断他们:“解药在哪?”
“没有解药。”工部郎中面露得意,“这毒半个时辰内就会发作。”
太医匆匆赶到为萧景琰诊治,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谢昭昭走到工部郎中面前:“说出解药配方,我饶你不死。”
“横竖都是死,我为何要救他?”
“因为你还有家人在京城。”
工部郎中脸色骤变:“祸不及家人!”
“那要看你的选择。”
工部郎中挣扎片刻,终于妥协:“解药需要三味药引,都在工部药库。”
谢昭昭立即派人去取。等待期间,她继续审问。
“潜龙到底是谁?”
“我只见过他的令牌,从未见过真人。”
“如何联系?”
“每次都是他派人传信。”
谢昭昭拿起那封毒墨密信:“这毒墨也是他提供的?”
“是。潜龙说,这封信必须经你亲手触碰。”
萧景琰突然开口:“所以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太子妃?”
工部郎中露出诡异的笑容:“可惜被你坏了事。”
药引取回后,太医配制解药给萧景琰服下。他的脸色逐渐好转。
工部侍郎请示:“太子妃,如何处置此人?”
“先关进天牢。”谢昭昭看向工部侍郎,“你继续调查工部内的余党。”
众人退下后,寝宫内只剩谢昭昭与萧景琰。
“你觉得工部侍郎可信吗?”
萧景琰活动了下包扎好的手掌:“他在黑衣人事件中说了实话。”
“但也没全说。”谢昭昭拿起那块令牌,“他认出令牌时的反应太过镇定。”
崔婉儿拿着调查文书返回:“昭昭,查到了。工部侍郎的妹妹嫁给了东海诸侯。”
谢昭昭眼神一凝:“看来工部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萧景琰站起身:“我去盯着工部侍郎。”
“你的伤……”
“无碍。”
谢昭昭点头:“小心些。”
萧景琰离去后,谢昭昭继续翻阅密信。崔婉儿在一旁协助,突然抽出一封。
“这封密信的纸质与其他不同。”
谢昭昭接过查看,发现信纸边缘有个不易察觉的标记。
“这是前皇室专用的水印。”
“可前朝覆灭已百年……”
谢昭昭轻轻摩挲那个水印:“看来潜龙比我们想的更接近权力中心。”
窗外响起更鼓声,已是凌晨。谢昭昭吹熄烛火,寝宫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