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销声匿迹
书名:吃赏人 作者:陋巷书生 本章字数:2934字 发布时间:2025-11-06

哈拉和林,位于鄂尔浑河上游河谷,杭爱山南麓。

在鄂尔浑河的滋养下,河谷地带水草丰美,适合聚居。成吉思汗统一蒙古诸部后曾作为蒙古帝国的都城。直至元世祖忽必烈将都城内迁至大都后,此地遂降格为岭北行省的中心。

但因其交通便利,属于连接各地的枢纽,在平时便于商队往来,在战时则便于快速调动部队,所以仍然聚集了来自各国的工匠和商队。

岳照星和荀若冰跟着哈尔古楚克一行,横穿大漠,历经月余,终于平安到达哈拉和林。

进城后,岳、荀二人发现,城中除了建筑样式与中原大不相同以外,其余店铺、民宅等俱是一应俱全,竟与中原一般无二。经哈尔古楚克解释之后二人才明白,自哈拉和林建成以来,作为连接四方的枢纽重镇,四方商队络绎不绝,久而久之,就有不少牧民不再牧马放羊,逐水草而居,转而以经商为生。便舍弃了毡房,住进了城中。

哈尔古楚克将二人带入自己府中安顿,并对外声称是自己从中原请回的大夫。荀若冰则依言为其妻子问诊施治。

让岳照星惊奇的是,荀若冰的医术已登堂入室,仅旬月之间,缠绵病榻许久的鄂勒哲依图就已经大为好转。虽然还未彻底康复,尚需静养调理。但即便如此,哈尔古楚克对荀若冰已是极为尊崇。连带着岳照星——这个与哈尔古楚克“稍有龃龉”的江湖人——都被奉为上宾。

草原上的夜空似乎比中原离地面更近,所以,星星看起来似乎也更多更大。

以至于岳照星走在庭院当中时竟也诗兴大发,想学历代文人骚客们舞文弄墨一番。结果一通搜肠刮肚之后,只挤出来两句不成律的酸文,最后只能悻悻放弃。

正待回房休息,却听得后院空地上传来一阵呼喝之声。岳照星心底一惊,以为是有什么贼人,急忙循声上前,却见月光下一道倩影在空地上闪转腾挪,在空地边缘,立着几个木人。

那人影的右臂在腾挪之间不时地抬起,而随着右臂的起落,空地边缘的木人则偶有“咚咚”声传来。

岳照星松了一口气,走上前道:“若冰,休息一会儿吧。”月光下的倩影闻声,收住脚步,回头看去:“星哥,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出来走走。”岳照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荀若冰。

荀若冰接过手帕,擦拭完额头上的汗珠后,将绑在右臂上的臂弩卸了下来:“唉~我原本以为将‘流风回雪’的轻功身法与臂弩结合起来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没想到……”

说着,荀若冰无奈地摇了摇头。

岳照星拿着臂弩端详了片刻,道:“军中不乏善弓马骑射之人,他们在学习骑射之前,也需要先从根基练起。首先学习正确的持弓勾弦的姿势,之后便是发箭中靶。然后练习平衡、控马。再循序渐进,在马匹慢跑、快跑、疾驰的情况下,命中不同方向的箭靶。”

“我觉得,你想在运用这张臂弩的时候融进‘流风回雪’,与这骑射有异曲同工之处。”

听完岳照星这番话,荀若冰若有所思:“你是说,我需要先从固定位置中靶练起?”岳照星点点头:“不错。人体上的穴位你已经烂熟于胸,但想从远处命中却还需要多加练习,毕竟用臂弩打穴远不如用判官笔、扇子,甚至手指灵活。”

看着荀若冰若有所思,岳照星笑道:“好了,你也不用忧心,等这单悬格交了,我和你一起想办法。你连日来为鄂勒哲依图施治,已经耗费了不少心神,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说着,就把臂弩还给了荀若冰,却又开口问道:“对了,你可有给这张臂弩起个名字?”

“名字?”荀若冰一愣,看着岳照星摇了摇头。不过,这张臂弩以后就会是自己的随身兵刃,是该有个名字。

“那就叫……”荀若冰一边低声念着,一边抬头看向头顶的夜幕,脑海中想着自己以前读过的诗词歌赋,想从中摘出一二名词雅句赋予这张臂弩。

只见如锦缎般的夜空之中,满天繁星如同宝石一般点缀其上,一轮弯月悬于中天,天河从旁流过。看了片刻,荀若冰缓缓道:“就叫‘晓星沉’吧。”岳照星略一沉吟:“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好名字。”

当下,岳照星送荀若冰回房休息。路上,一副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被荀若冰看了出来,笑道:“星哥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其实在云川卫时有个问题我就想问你,只是两个月来,不是横穿大漠,就是你在为鄂勒哲依图治病,实在找不到时间。”岳照星犹豫了一下,“白草峪中丹药被盗,只要追回失药就好。施前辈和你,为什么一定要帮助他们治病呢?”

荀若冰沉吟片刻:“‘药王’孙思邈曾在《大医精诚》中有言‘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于医者而言,所辨者惟健与疾,所疗者惟痛与苦,未有华夷内外、本族外族之分。”

“可是……”岳照星原地站定,看向身旁的伊人,语气中满是担心。但话还未说完,就被荀若冰打断了话头:“我知道星哥是在担心什么。”

荀若冰看着眼前的男子,眼底却有一抹不决绝之色:“星哥为江湖豪侠,刀光剑影之中见惯了人心险恶。但若冰即入杏林,所守者便是医者本心。若因华夷之别便见死不救,与见利忘义之徒何异?”

“至于自身安危,药囊在身,仁心在怀,纵遇风霜盗匪,我亦有施治之勇、自保之能,星哥不必挂怀。此非为虚名,只为不负‘医者’二字。”说到这里,荀若冰语气愈发坚定,字字铿锵。

荀若冰话音一落,岳照星却良久不语。

“《大医精诚》所载我自是知道。”岳照星心中暗忖,“那后面一句便是‘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只是我未曾想过,若冰看似柔弱,竟有如此豪气,量许多男儿也是不及。”

想到此处,岳照星情不自禁地扶住荀若冰的双肩:“冰儿,以后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身陷险境。”话一出口,方觉失态。岳照星收回双手,急忙转过身才免得荀若冰看到自己一脸的窘态。

而荀若冰则双颊绯红,急忙岔开话题:“你……你要追查的那个叫……叫尤……尤列的,还……还是没有消息吗?”岳照星干咳了两声:“嗯,是的。”

“咱们来到哈拉和林的第二天,哈尔古楚克就把我化妆成他的侍卫,去王宫面见北元大汗——额勒伯克,意在请罪。毕竟北元大汗命他接应尤列,他却自己一个人回来,无论放在哪朝哪代,这罪过可不算小。”岳照星示意两人继续前行,“但额勒伯克却没有责怪他,还说,尤列已到哈拉和林。但具体所在却缄口不言。”

“自那以后,我和他多次在王宫内外打探尤列的消息,却始终一无所获。”岳照星叹了口气,“我也以小人之心猜度过他,一个北元王爷,帮我一个中原江湖客查自己老哥的底,于理不通。但看他连日来的所作所为,却又不似敷衍了事。”

岳照星摇了摇头:“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尤列却杳如黄鹤,半点踪迹也无。”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荀若冰的房门前:“星哥不必忧心。以我看来,哈尔古楚克必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先前答应过帮你追查尤列,那就一定不会食言而肥。我倒觉得,问题出在他那个汗兄额勒伯克身上。”

“在云川卫的时候,咱们和尤列前后不会差出半个时辰。”荀若冰道,“就现在所知,尤列此前从未来过哈拉和林,咱们跟随哈尔古楚克一队熟悉路线的人马,横穿大漠尚需一月有余。他尤列只身一人,不迷路身死已是万幸,怎么可能还先咱们一步到达哈拉和林呢?”

听荀若冰说完,岳照星恍然大悟:“你是说,还有哈尔古楚克不知道的另外一队人马在接应尤列?”荀若冰点点头:“这支队伍,有可能是额勒伯克留的后手。可是他为什么会准备两支接应队伍?怎么说都说不通啊。”

“这种接应内线之事,所托之人必是心腹。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泄漏的风险。可额勒伯克却派出两支接应队伍……”岳照星沉思了半晌,摇了摇头:“罢了,时候不早,你休息吧。明日我再去找哈尔古楚克探探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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