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黎明,风雪再作。阿留背起沈砚,踏着灰烬与碎石,一步步挪到岛岸。他呼吸已细若游丝,每一次起伏,都像在与世界做最后的告别。岸边,不知何时泊了一叶小小竹筏,筏头插着半截柳枝,枝上芽苞初鼓,像一粒粒绿色的火种。
“去……南岸。”沈砚手指微动,指向雾深处,“那里有……有私塾,有……孩子。”阿留点头,把他平放筏上,自己解缆撑篙。竹筏离岸,像一片被风剪下的柳叶,飘向灰白天际。
行至湖心,朝阳忽破云而出,金光万道,照得雪面如镜。沈砚睁眼,望着那轮初升的太阳,声音轻得像风:“我……无根,史……有根。”话音未落,他指尖在筏面轻轻划下一横,又一竖——竟是一个“人”字。字成,手垂,眼阖,呼吸止。
阿留停篙,跪坐筏头,把“人”字残纸放在他胸口,再以铜钩挑起湖水,一滴、两滴……洗净他指上的血痕。金光里,那页纸仿佛被点燃,却又未燃,只是愈发鲜红,像一颗不肯老去的心。
竹筏靠岸时,雪已化尽,岸边柳丝低垂,绿意葱茏。远处,传来孩子们朗朗读书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阿留抬头,泪终于落下,却带着笑:“先生,你听,根在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