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莲雪停了,破庙外,却起风。阿留把《残阳录》最后一卷放入漆盒,合上盖,推到沈砚手边。他指尖抚过竹简,像抚过一段段旧骨,眼底泛起久违的温柔:“杨涟、左光斗、魏忠贤、崇祯……都来齐了,就差我。”
火折子被点燃,橘红火苗舔上竹简,发出“噼啪”脆响,像无数细小的笑声。烟起,带着松脂与血的腥甜,盘旋在破庙穹顶,久久不散。沈砚望着火,忽然伸手入怀,掏出那枚“忍”字玉坠——多年摩挲,玉已失光,字却愈发深刻。他把玉坠投入火中,轻声道:“忍到头,不忍了。”
火光映着他苍白的脸,像给他镀上一层金箔。阿留跪坐一旁,泪落无声,却不再去拦。她明白,这是他最后的战场——不是对清兵,不是对旧宦,而是对“无根”本身。火舌卷上他的衣袖,他却不动,任由袖口焦黑、蔓延,像要把自己也写进这部焚毁的历史。
最后一页竹简卷曲、发黑,忽然“嘭”一声轻响,爆出一团蓝焰,像深夜开出的蓝莲。蓝莲升至穹顶,破瓦而出,消失在雪云之间。沈砚抬头,眼底映着那抹幽蓝,轻声呢喃:“残阳……录尽。”
火熄,庙暗,只剩一堆赤红灰烬,像无人收敛的炭骨。阿留以铜钩拨灰,却见火堆中心,静静躺着一枚完整的“人”字——纸上火焰,竟独独绕开了它,仿佛天意。她拾起残纸,指尖微颤,听见沈砚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根……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