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的腿还在流血，但他没停下。陈烬走在最前面，左手按着腰间的药囊，右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阿荼跟在后面，铁锤已经握在手里，工具包里的东西被她挨个摸了一遍，最后摆成一条直线塞进袖口。
他们追着那片带血的鳞片进了山谷。
雾越来越浓，脚下的石头变得湿滑。陈烬低头看了眼地面，之前的脚印不见了。他蹲下来，手指蹭了蹭石缝里的一点暗红，闻了闻，是新鲜的血。
“人没走远。”他说。
灰走到旁边，鼻子动了动，“风……不对。”他声音压得很低，“有死味。”
话刚说完，前方的雾里突然冒出来一根白森森的东西。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那些骨头从地底钻出来，像树根一样蔓延，转眼就围成一圈墙，把三人困在中间。
阿荼往后退了一步，靠到陈烬背上。灰也挪了过来，三人背靠背站着。
“这地方有问题。”阿荼说。
陈烬没说话，眼睛盯着骨墙的缝隙。那些骨头不是普通的兽骨，关节处有黑色纹路，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刻上去的。他记得这种纹路——三年前在公会密档里见过，叫“噬魂咒”，能操控尸体行动。
“有人在等我们。”他说。
头顶忽然传来布料飘动的声音。
一个女人从雾里降下来，穿着白纱裙，脚不沾地。她的脸很漂亮，但眼神冷得像冰。十指修长，指甲泛着灰白色，像是骨头做的。
她落在骨墙上，轻轻一笑：“小炼丹师，好久不见呢～”
陈烬心头一紧。
白骨夫人。
他立刻把手伸进药囊，摸了摸剩下的震脉粉和封脉钉。还够一次爆发。阿荼那边灵火已经燃起来了，灰咬着牙站在左侧，虽然腿伤严重，但牙齿露在外面，冲着四周低吼。
“别让她开口。”陈烬低声说，“她要是念咒，这些骨头都会活过来。”
白骨夫人歪了下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还记得我呀？真让人开心。”她说着，抬手一挥，四周的岩壁轰然裂开。
几十头妖兽走了出来。
它们身上披着骨甲，眼睛是幽绿色的，走路时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每一头都比之前遇到的影脊狼斥候大一圈，爪子上还挂着干掉的血肉。
“这是……骨奴？”阿荼声音有点抖。
“不止。”陈烬盯着其中一头的胸口，“那是C-7编号的实验体。”
灰猛地抬头，“公会的人？”
“被改造了。”陈烬眯起眼，“活体炼制，拿人当材料。”
白骨夫人轻轻拍了下手，“聪明。这批货是我从公会‘借’来的，正好拿来练手。”她看着陈烬，“你救不了他们啦，现在他们只听我的。”
她话音刚落，那些妖兽同时往前踏了一步。
陈烬迅速扫视一圈，骨墙高得跳不出去，地面全是碎骨，跑起来容易打滑。唯一的出路是来时的方向，但那里已经被新的骨头堵死了。
“准备打。”他说。
阿荼把铁锤横在胸前，蓝焰顺着锤柄烧到顶端。她偷偷把控魂丹的粉末抹在指尖，万一近身能直接点进去。灰伏低身子，尾巴绷直，随时准备扑出去咬人。
白骨夫人坐在骨墙上，翘起腿，“你们知道吗？我最喜欢看猎物挣扎的样子。”她说，“尤其是你这样，明明知道自己逃不掉，还要装得很冷静。”
陈烬冷笑：“那你应该挺失望的，我根本没打算逃。”
“哦？”她挑眉，“那你打算怎么活？”
“杀光你的人，再把你脑袋拧下来。”他说完，右手往药囊一掏，抓了一把震脉粉捏在掌心。
白骨夫人笑了，“有意思。”她抬起手，指尖划过唇角，“那就让我看看，你能撑几秒。”
她手指一勾。
最近的一头骨奴猛然冲上来，速度快得带出残影。陈烬侧身躲开，但它不是冲他的，而是扑向阿荼！
阿荼早有防备，铁锤横扫，蓝焰炸开。骨奴被掀翻在地，但立刻翻身站起，胸口那道焦黑的痕迹正在慢慢愈合。
“打不死？”她皱眉。
“骨头再生。”陈烬喊，“打碎它的核心！”
另一头从背后袭来，灰扑上去咬住它的脖子，却被甩开，撞在骨墙上。他吐了口血，但马上爬起来继续挡在前面。
陈烬趁机扔出一枚封脉钉，钉进一头骨奴的后颈。那家伙动作一僵，妖气瞬间被锁住。他冲上去一肘击碎它胸口的骨核，哗啦一声，整具身体散架了。
“有效！”阿荼大喊。
可还没等她松口气，更多的骨奴涌了上来。
三面包围，只剩背对着骨墙的那一面还算安全。但白骨夫人就在上面坐着，十指轻抬，不断指挥妖兽进攻。
“这样下去撑不住。”阿荼喘着气。
“我知道。”陈烬抹了把脸上的汗，“但她有个弱点。”
“什么？”
“她不能离骨墙太远。”陈烬盯着她脚下，“那些骨头是她的阵法根基，她要是下来，控制就会断。”
阿荼眼睛一亮：“你是说……把她逼下来？”
“对。”他把最后一包震脉粉塞进嘴里含住，“等我动手，你全力攻她正下方的位置，打断她的连接。”
“那你呢？”
“我去解决那些活尸。”他说完，突然往前冲。
一头骨奴迎面扑来，他直接撞上去，在接触瞬间弹出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割断它的喉骨。紧接着翻身跃起，一脚踹在另一头脸上，顺势抽出封脉钉扎进它的脊椎。
灰也冲了上去，虽然是伤员，但拼劲十足。他一口咬住一头骨奴的小腿，硬生生把它拖倒在地。阿荼抓住机会，铁锤抡圆了砸下去，蓝焰爆开，直接把那具身体烧成了灰。
白骨夫人脸色微变。
“还挺能打。”她冷笑，“那我就不玩了。”
她双手合十，口中开始念一段古老的咒语。骨墙上的纹路亮了起来，地面震动，更多的骸骨从土里钻出，组成新的骨奴。
陈烬心头一沉。
“她要放大招了！”阿荼喊。
“现在！”陈烬大吼。
阿荼猛地冲向骨墙底部，蓝焰凝聚在铁锤顶端，狠狠砸向一块刻着符文的主骨。轰的一声，裂缝蔓延开来。
白骨夫人身体晃了一下，咒语中断。
就是现在！
陈烬掏出最后一枚辣椒粉炸弹，用力掷向她脚下。红雾炸开，她被迫后退半步，踩空了关键节点。
整个骨阵嗡鸣一声，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灰趁机扑向最近的骨奴，死死咬住它的脖子。阿荼回身补上一锤，彻底摧毁核心。陈烬连冲三步，一拳打碎另一头的头骨。
可就在这时，白骨夫人重新站稳。
她眼神冷了下来，不再笑。
“你们惹怒我了。”她说。
她双手张开，十指如钩，整片骨墙开始崩解重组。那些骨头飞上半空，化作无数利刃，指向三人。
“我不想玩了。”她轻声说，“现在，死吧。”
漫天骨刺开始下落。
陈烬一把推开阿荼，自己扑向灰，三人滚到一块巨石后面。骨刺插在地上，像雨一样密集，有的穿透了刚才站的位置。
“躲不了多久。”灰喘着气。
“等下一波。”陈烬咬牙，“她放完这一招会有间隙。”
阿荼点头，手里的铁锤还在发烫。
白骨夫人悬浮在空中，十指缓缓下压。
第二波骨雨蓄势待发。
陈烬握紧药囊，指节发白。
他的左臂还在流血，滴在石头上，一滴，两滴。
风穿过骨林，发出呜咽一样的声音。
阿荼把工具重新排好。
灰龇着牙，盯着缺口方向。
陈烬抬起头，直视白骨夫人。
她的手指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