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碑 太湖深处,雪霁云低。阿留把船泊进芦苇湾,回身掀舱板,猛地愣住——沈砚倚在舱角,脸色青白,左肩一道刀口翻卷,血水浸透半幅棉袄,却死死抱着那只油布囊,指节因用力而泛青。舱底积着薄冰,薄冰上映出他微微颤动的影子,像一截即将熄灭的烛芯。
“先生!”阿留扑过去,声音被寒风撕得七零八落。沈砚却睁眼,眸子里仍燃着一点暗火,抬手把油布囊塞进她怀里:“别哭……字没了,再写;人没了,就真没了。”话音未落,一口血呕在舱板,殷红刺目,像最后一笔朱批。
阿留扯开棉袄,用里衣给他包扎。布条缠到第三圈,沈砚却握住她手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去……白鹿洞,山深……林密,能藏根。”说罢,他从怀里摸出那页仅存的“人”字残纸,塞进她袖中,指尖在她脉门轻轻一按——那是他教她写字时定下的暗号:若我止步,你独行。
雪又开始下,细如米粉,却冷得钻骨。阿留把沈砚平放在舱底,自己抓起竹篙,小船重新滑入烟波。她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呼吸越来越浅,像风穿过破窗纸,嘶嘶作响,随时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