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六,京师九门鼓角齐鸣,却掩不住城外如潮的马蹄。李自成部自昌平破关而入,一路烽火,直抵阜成门外。尘头高起处,赤旗如血,映得宫墙俱赤。沈砚立于西安门箭楼,手执无名木印——那是崇祯去年密赐,可直入大内。印柄已被他摩挲得发亮,却仍照不见前路。
风挟着灰烬与哭声扑在脸上,他想起九年前雨夜中那份被撕碎的奏章,想起煤山初雪、想起血书里"民为贵"三字。原来,所有的挣扎,都只是把王朝往深渊里推得慢了一些。夜漏三下,皇极门大开,王承恩疾驰而来:"万岁召先生入乾清!"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仓皇。
沈砚回望京城,九门尽燃,像一座巨大的烛台,把二十载春秋与亿万生民一同付之一炬。他深吸一口烟火气,抬步踏入宫门。甬道漫长,灯影摇晃,仿佛一条通往未知冥府的隧道。而此刻,乾清宫灯火一片惨白,地上散落着奏折与玉碎片,崇祯披散着头发,手执长剑,几案上摊着一幅《大明全舆图》,却已被墨汁泼得面目全非。
"先生,"皇帝的声音嘶哑,"朕欲突围,卿可愿从?"沈砚跪地:"臣,万死不辞。"然而未及点兵,内侍来报:正阳门守将献城,外城已破。崇祯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如夜枭,旋即收声,命人传太子与二王。沈砚心知大势去矣,他默默取出一道白绫,却被皇帝挥手拂开:"朕不做亡国之鬼,亦不让子孙蒙尘!"
当夜,沈砚率数十名尚膳监小火者,护太子朱慈烺易服东走。混乱中,乱军截道,火者拼死抵挡,血溅沈砚衣袍。太子被流矢惊散,不知所踪。沈砚回望京城,九门尽燃,像一座巨大的烛台,把二十载春秋与亿万生民一同付之一炬。他咬破舌尖,将血吞回,转身再投黑暗——那里,还有一个人,等他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