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漕仓,霉气冲天。二十船"皇赈"揭盖,秕谷与石粒哗啦啦倾泻,混着刺鼻的砒霜味。沈砚立刻封船,写折子欲飞奏,却在回程被劫。夜雨如麻,七八条黑影踏水而来,挥刀砍碎奏章,两名差役被踹进运河,血水旋即被雨冲淡。沈砚滚入泥滩,怀里只剩撕碎的折角。
仓廒顶漏下稀疏星光,他忽然想起杨涟那页血书。纸角早缝在衣襟内侧,墨迹褪成淡褐,却仍像一截不肯熄灭的炭火。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碎折背面写下八字——"通州粮变,厂卫构陷",撕下一块油纸包好,塞进一只粗瓷碗底,用蜡封孔,制成小小"纸舟"。
翌日拂晓,他率残卒突围,箭雨中滚入运河。纸舟顺流漂去,像一粒暗红火星,驶向未知的黑暗。沈砚爬上南岸时,浑身泥水,肩膀插着半截断箭。他折断箭杆,却不敢拔箭头——怕血涌如注,怕死在无人处。回望北岸,火势已起,浓烟遮天。他知道,有人要焚仓灭迹,也知道那页血书若到不了御前,自己将永成奸党。
纸舟在下游被渔民捞起,辗转递入都察院。高攀龙只看一眼,便冷笑投炉:"阉孽妄图翻案!"火舌卷起,血字瞬间化灰。沈砚躲在破庙,透过窗棂看见京城方向的天光,忽然明白:纸救不了国,血也洗不清冤,但他必须活下去,活到下一个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