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靠在陈烬背上，呼吸断断续续。阿荼紧跟在侧，脚步踩碎枯叶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三人从岩穴出发后一路无话，只有风穿过林梢的呼啸。
猎道尽头，结界城的轮廓浮现在雾中。城墙高耸，符文锁链缠绕其上，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铁幕。
“我们真要出城？”阿荼终于开口，“外面全是妖兽，连巡逻队都不敢深入。”
陈烬没停下脚步，“公会已经把城变成死局。我们留在里面，迟早被堵在角落里当靶子打。”
“可你之前说要混进去……”
“计划变了。”他声音很稳，“通缉令一发，城里每个守卫都认识我们的脸。藏不住。”
阿荼咬了下嘴唇。她知道他说得对，但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非要往外走？山里不行吗？荒原不是更危险？
城门口越来越近。两名守卫站在闸门前，长枪斜插地面，火把挂在石柱上晃动。
陈烬放慢脚步，右手悄悄摸向腰间药囊。辣椒粉炸弹已经准备好，随时能甩出去。他左臂伤口还在渗血，但不影响发力。速度和反应已经翻倍，刚才那一跳他清楚记得每一帧画面：树叶怎么飘，风怎么转，敌人的肌肉什么时候绷紧。
这才是真正的逃命资本。
“站住！”守卫举起长枪，“夜间禁止通行！”
陈烬压低嗓音，“老采药人，带雇工出城挖根茎，天亮前回来。”
守卫打量三人。灰脸色发青，肩头包着布条，明显受伤。阿荼裙角沾泥，鞋底都是土。看着不像作假。
“行吧，快点过。”第一个守卫摆手。
第二个却突然伸手拦住，“等等。”
他盯着陈烬的脸，“这人……有点眼熟。”
墙上悬挂牌匾翻转，三张画像赫然出现：陈烬、阿荼、灰。下方写着“勾结妖兽，炼制邪丹，格杀勿论”。
空气瞬间凝固。
“就是他们！”守卫大喊，“抓住！”
陈烬眼神一冷，右脚轻轻碾碎脚下落叶。
这是信号。
阿荼掌心腾起一团蓝焰，热浪扑面。灰咬牙撑地，准备扑上去拖住一人。
而陈烬动了。
他冲出去的速度快得不像人类。守卫拔刀的动作在他眼里像是慢放视频，手臂抬起一半，刀才刚离鞘。他侧身避过枪尖，左手一扬，辣椒粉炸弹砸在守卫脸上。
轰！
红雾炸开，守卫捂脸惨叫。陈烬两指并拢，精准点中对方咽喉。那人喉咙一哽，直接瘫软倒地。
另一人挥斧劈来，动作刚猛。但在陈烬眼中，这斧头飞得实在太慢。他矮身滑步，绕到背后，肘击狠狠砸在颈侧。
咔！
守卫闷哼一声跪地，斧头落地。
全程不到七秒。
阿荼瞪大眼睛，“你……刚才根本不像人。”
陈烬抹去脸上伪装的灰粉，声音平静，“我只是跑赢了时间。”
他转身走向闸门，铁链锁着出口。他从药囊取出一枚小瓷瓶，倒出半勺银色粉末，撒在锁扣上。粉末遇铁发出轻微滋响，锁芯内部传来崩裂声。
咔哒。
铁链松开。
他拉开一道缝隙，“走。”
阿荼扶着灰，迅速穿过。三人踏上城外荒野的第一片土地。
身后警钟还没响。风穿过空荡的门洞，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灰回头看了眼结界城，眼神复杂。那是他生活过的地方，也是差点杀死他的地方。他不知道该恨还是该谢。
“别停。”陈烬推了他一把，“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三人继续往前。荒野漆黑，远处山脊隐约可见。东方天际泛起微白，黎明将至。
陈烬走在最前，耳朵微动。他能听见百米外草丛里的虫鸣节奏，也能分辨风向变化带来的气味差异。忽然，他停下。
“怎么了？”阿荼问。
“风里有味道。”他说，“铁锈味，还有烧焦的毛发。”
阿荼皱眉，“那是……妖兽的气息？”
“不止。”陈烬眯眼看向远方山脊，“有人在盯我们。”
灰也察觉到了。他从小在边疆长大，对同类的直觉比谁都强。“是狼族斥候……但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所以问题来了。”陈烬冷笑，“他们是冲我们来的，还是碰巧路过？”
“你说他们会放过这个机会？”阿荼握紧匕首，“我们现在伤的伤，累的累，打起来吃亏。”
“那就别打。”陈烬环顾四周，“这片地势开阔，没有遮蔽。往前五百米有一片乱石滩，适合埋伏或躲藏。先过去再说。”
“万一石头后面已经有埋伏呢？”
“那我们就换个方向。”他拍拍灰的肩膀，“你还撑得住吗？”
灰点头，“只要不让我跑太快就行。”
“放心。”陈烬咧嘴一笑，“这次我不跳崖了。”
三人加快脚步。荒草没膝，泥土松软。每一步都留下浅浅脚印。
就在他们踏入乱石区边缘时，陈烬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前方一块巨石背面，有东西反光。
他蹲下，捡起一片金属残片。上面刻着编号：D-9。
“这是……公会的标记？”阿荼凑过来。
“不对。”陈烬摇头，“这是‘逆命丹’实验体的编号格式。我们在密室见过。”
“意思是……有人在这里做过实验？”
“或者，”陈烬盯着残片边缘的焦痕，“有人被杀了，尸体被处理过。”
灰忽然抽动鼻子，“我闻到了……血的味道，很淡，但确实存在。”
陈烬站起身，把残片收进药囊。“看来我们不是唯一想离开结界城的人。”
“那怎么办？还往前走吗？”
“当然。”他往前迈步，“我们现在回头，等于把脖子送到公会刀下。往前走，至少还能选自己的路。”
阿荼跟上，“你就这么确定外面比城里安全？”
“我不确定。”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但我确定一件事——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们死在我前面。”
风吹起他的白大褂，衣角猎猎作响。远处山脊之上，几点幽绿瞳光悄然浮现，随风转动，锁定他们的行迹。
灰低声说：“它们来了。”
陈烬把手伸进药囊，指尖触到控魂丹的瓷瓶。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夜空：
“等的就是这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