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丸滚进雾里，陈烬没看它一眼。
他只盯着对面举弩的人，声音压得极低：“等下我倒地时，立刻拉灰往后跳。”
阿荼手指一紧，没说话，但眼神变了。她知道这不是求生，是送死——可陈烬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弩箭离弦的瞬间，陈烬往前冲了半步。
利刃穿臂，骨头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血喷出来，溅在追兵脸上。那人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陈烬已经抓住短刃柄，猛地拔出！
剧痛炸开，意识像被撕成两半。就在眼前发黑的刹那，冰冷机械音在脑中响起：
【死亡重生协议启动】
【倒计时：24小时】
【能力增幅生效：速度+200%，神经反应速率×3】
时间变了。
飞来的第二支箭，在空中划出缓慢轨迹。敌人的动作像卡顿的录像，抬手、迈步、咬牙，全都拖着残影。陈烬看见他们肌肉收缩的节奏，听见自己心跳从每秒一次变成三次。
他借拔刀反冲力向后翻滚，左手一把扣住阿荼手腕。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被拽动。灰靠在树边，勉强撑起身子，下一秒肩膀就被陈烬扛上。
三人齐齐坠下悬崖。
风在耳边呼啸，陈烬却听得清每一片树叶晃动的方向。他调整姿势，在落地前一脚踹向岩壁凸石，借力扭转身体，将阿荼和灰护在中间。
砰！
摔进一堆腐叶里，冲击力还是让肋骨发出闷响。但他立刻翻身站起，耳朵微动，听清上方追兵的脚步声正从两侧包抄下来。
“走。”他把灰背上肩，语气平静，“别回头。”
阿荼咬牙跟上。林间昏暗，枯枝横七竖八。陈烬脚步没停，每一步都踩在最稳的落点，绕开松软泥土，避开藤蔓缠脚。他的眼睛像开了夜视，能看清三米外树根的起伏。
身后传来怒吼：“放箭！封住他们路线！”
箭矢破空而来，速度在他眼里慢得可笑。他侧身一闪，右手一扬，辣椒粉炸弹甩向空中。轰一声炸开红雾，追兵咳嗽着散开队形。
“往东。”灰在背上断续开口，“风……还在吹东。”
陈烬点头，脚下不停。他现在跑起来像贴着地面滑行，树林在他身边拉出残影。阿荼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节奏，呼吸越来越急。
“别看路。”陈烬头也不回，“只盯我脚印。”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强迫自己不去想下一步怎么踩，只盯着前方那双不断落地的鞋尖。奇迹般地，她没再绊倒。
追兵绕下山坡花了近十分钟。等他们赶到崖底，只看到满地翻飞的落叶和几滴未干的血迹。
“人呢？”有人喘着问。
领头的弩手盯着林子深处，脸色难看：“分两队，沿东西两侧搜。他们带了个伤员，跑不远。”
命令刚下，远处突然爆出一团红雾，紧接着是呛咳声。另一队人慌忙停下。
“又是那个毒粉！”有人骂，“这混蛋随身带了多少？”
他们不敢贸然深入，只能放缓推进速度。
而此时，陈烬已在密林深处停下。
一处背风岩穴，勉强能遮身。他把灰放下，靠在石壁上。少年脸色发青，左肩伤口周围皮肤泛紫，嘴唇微微颤抖。
“毒素扩散了。”阿荼蹲下检查，手有点抖，“刚才剜得太急，没清干净。”
陈烬盘膝坐下，闭眼调息。体内气血奔腾得不像自己的身体，每一次心跳都像擂鼓，四肢百骸充满爆炸性的力量。他试着捕捉风声，竟然能提前半秒预判头顶枯枝断裂的方向。
速度快了，感知也跟着升级。
他睁开眼，从药囊摸出一枚暗红丹丸——续命引。这是他早备着的保命药，炼制时用了灰的血做引子，专门应对这种血脉相连的毒性。
“张嘴。”他掰开灰的下巴，把丹塞进去。
灰咽下去后，喉咙滚动了一下，呼吸渐渐平稳。过了几分钟，眼皮动了动，低声说了句：“……跑得真快。”
陈烬没笑，只是轻轻拍了下他肩膀。
阿荼用灵火烧热匕首，在火光映照下重新处理伤口。她手法比之前稳多了，一刀下去干脆利落，割掉发黑的皮肉。灰疼得抽气，但没喊出声。
“你早计划好了？”她一边包扎一边问，“故意让他们刺你？”
“不是故意。”陈烬摇头，“是必须。我不倒下，系统不激活。他们不会放松警惕，我们逃不出去。”
“可你差点真死了。”
“我没死。”他说，“我只是换了种方式活着。”
阿荼抬头看他。月光从岩缝漏进来一点，照见他左臂还在流血，白大褂湿透了大半，可眼神冷静得不像刚经历生死。
“第六次了。”她忽然说，“这是你第六次死。”
陈烬没否认。
他伸手摸了摸后腰药囊，确认里面的控魂丹还在。替死者还没出现，反噬随时可能爆发。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休息十分钟。”他说，“然后出发。”
“去哪儿？”
“城门口。”他站起来活动肩膀，“我们要进城。”
阿荼愣住：“可通缉令上写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守卫肯定认得你。”
“所以我不能以现在的样子进去。”陈烬从药囊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半勺灰色粉末，抹在脸上。皮肤立刻变得粗糙蜡黄，眼角多出几道深纹。
他又撕下一块布条缠住左臂，把白大褂反穿，帽子拉低。
“现在我是受伤的老药农。”他说，“你是侄女，灰是雇工。我们天没亮就出城采药，不知道城里出了事。”
阿荼看着他变装，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又熟悉。他不再是那个总自嘲“倒霉蛋”的陈烬，而是真正掌控局面的人。
“你变了。”她低声说。
“我没变。”他收拾药囊，系紧绳结，“我只是终于能跑赢死亡了。”
灰靠在石壁上，迷迷糊糊睁开眼：“那……下次还这么玩吗？”
陈烬看了他一眼：“下次我说跳，你就闭眼。”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犬吠声。
三人同时绷紧。
那是结界城巡逻犬的叫声，通常出现在城郊三里范围内。他们已经接近警戒区，不能再停留。
陈烬背起灰，对阿荼伸出手：“准备好了？”
她握住他的手，点点头。
两人走出岩穴，踏入夜雾弥漫的猎道。月光照在泥地上，映出三个人影缓缓移动。
风卷过空荡山林，崖顶只剩几滴血迹渗入石缝，慢慢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