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西南烽火
云贵边境的群山如奔涌的绿浪,连绵起伏直抵天际,晨雾如同乳白色的轻纱,缠绕在峰峦之间,将山道遮得若隐若现,唯有林间清脆的鸟鸣与潺潺溪流声,打破这与世隔绝的静谧。深秋时节的霜气早已染透山林,漫山遍野的枫叶红得似火,层层叠叠铺展开来,映照着李定国麾下三千余残部疲惫却坚毅的身影。
将士们大多衣衫褴褛,青色的号服上布满补丁,不少人的甲胄被刀砍箭射得千疮百孔,露出底下结痂的伤口。校尉周泰左臂缠着厚厚的布条,血迹早已渗透,走路时左臂微微抬起,每一步都牵扯着伤痛,却依旧挺直脊梁;小兵陈三背着一把缺口的朴刀,裤腿被划破,露出的小腿上青一块紫一块,草鞋早已磨穿,脚掌沾满泥土与草屑,却紧紧跟着队伍,眼中没有丝毫退缩。他们手中的兵器虽斑驳锈蚀,却在晨光中依旧闪烁着寒芒,那是未凉的热血与不屈的信念。
山口处,李来亨与郝摇旗早已率领两千南明旧部等候多时。李来亨年约三十,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刚毅,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眸明亮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他一身粗布军装洗得发白,却浆洗得整洁利落,腰间佩剑的剑鞘虽无华丽装饰,却被摩挲得光滑温润,透着久经战阵的凌厉。郝摇旗年长几岁,身材魁梧如铁塔,脸上一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狰狞刀疤,让他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几分悍勇之气。他双手叉腰,腰间悬挂着一把鬼头刀,刀穗随风飘动,目光灼灼地望着驶来的队伍,眼中满是激动与敬佩。
“李将军!久仰大名!”李来亨快步上前,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如钟,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末将李来亨,率部在此恭迎将军!”
郝摇旗也大步上前,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震得铠甲“哐哐”作响:“早就听闻李将军用兵如神,衡阳一战大破清军,逼得尼堪自刎,抗清多年未尝一败,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不凡!有将军在此,西南抗清大业,定能更上一层楼!”
李定国连忙翻身下马,动作因左臂旧伤略有迟滞,右手扶着马鞍,左手微微蜷缩,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依旧沉稳有力。他身着一件玄色战甲,胸前的护心镜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那是浙西之战留下的印记。他面容黝黑,颧骨微高,一双眼睛深邃而坚定,下巴上的短须略显杂乱,却更显英武。李定国回礼道:“两位将军客气了!李某兵败浙西,损兵折将,如今率残部前来投奔,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他目光扫过两人身后的队伍,只见两千余名将士身着各色粗布衣裳,手中多是锄头、镰刀,仅有百余杆长枪与几十把大刀,显然是民间自发组织的抗清武装。一个名叫王二柱的后生,不过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背着一把父亲留下的老旧猎弓,手指紧紧攥着弓弦,眼神却异常坚定;老兵赵老栓须发半白,背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腰间挂着两个干粮袋,见李定国看来,连忙挺直腰板,眼中闪烁着不屈的抗清决心。李定国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欣慰——西南之地,果然尚有忠义之士坚守。
“将军哪里话!”李来亨连忙上前一步,语气恳切地说道,“如今大明危在旦夕,北地沦陷,江南残破,百姓流离失所,正是我辈同心协力、共抗清妖之时!将军能来,是我等之幸,更是西南百姓之幸!”
郝摇旗也收起笑容,沉声道:“不错!将军带来的不仅是三千精锐,更是抗清的希望!我等在西南苦守多年,屡败屡战,早已孤立无援,不少弟兄都战死沙场,如今能得将军坐镇,定能打出一片新天地,让清廷知道,我大明还有热血未凉!”
李定国看着两人真诚的眼神,心中暖意涌动,点头道:“有两位将军与诸位弟兄相助,李某何惧清军!只要我们同心同德,定能坚守西南,以待复国之机!”
众人寒暄过后,李定国率领残部随李来亨、郝摇旗前往根据地——茅麓山。此山坐落于荆襄与云贵交界之处,山势险峻,峰峦叠嶂,仅有一条狭窄山道可通山顶,两侧皆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山顶却平坦开阔,有一处天然泉眼,泉水清澈甘甜,周围还有大片可耕之地,是天然的屯兵之所。
山上早已搭建好了简陋的营帐,多是用树枝与茅草搭建而成,排列得整整齐齐。百姓们听说抗清名将李定国到来,纷纷走出家门,捧着自家仅剩的粗粮、红薯与清水,自发地站在道路两侧迎接。白发老者张老汉拄着一根枣木拐杖,颤巍巍地走上前,手中捧着一碗糙米,糙米中还混着几颗红豆,显然是家中最好的粮食。他哽咽道:“李将军,我们盼官军盼了多少年,清狗杀我亲人,占我田地,我们早就忍无可忍了!终于等到你们了!只要能赶走清狗,我们就是勒紧裤腰带,也愿供将士们吃饱!”
旁边的妇人王氏提着一个陶罐,里面装满了热水,她身后跟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孩童手中拿着几个烤熟的红薯,小心翼翼地递向身边的士兵:“兵哥哥,吃红薯,甜的。”
将士们看着百姓们淳朴而期盼的眼神,连日来的疲惫与战败的沮丧一扫而空。周泰放下手中的朴刀,弯腰接过孩童递来的红薯,声音沙哑地说了声“谢谢”;陈三也停下脚步,对着张老汉深深鞠了一躬。李定国眼眶微热,上前一步接过张老汉手中的糙米,沉声道:“父老乡亲们放心,李某与诸位将士,定当拼尽全力,抗击清军,护一方平安,复我大明河山!他日收复中原,定让百姓安居乐业,再无战乱之苦!”
百姓们闻言,纷纷鼓掌欢呼,不少人眼中落下热泪,山道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呐喊:“复我大明!复我大明!”
安顿下来后,李定国不顾旅途劳顿与伤势,立刻召集李来亨、郝摇旗、周泰、参军马兆麟等核心将领召开军事会议。主营帐是用粗壮的原木搭建而成,里面陈设简陋,仅有一张石板桌与几块石头凳子。一张用麻布绘制的简陋舆图铺在石板桌上,上面用炭笔仔细标注着清军据点、山川河流与道路分布,不少地方还画着小小的箭头,标注着兵力部署。
李定国站在舆图前,左手按在舆图上,指尖划过清军的据点,沉声道:“如今,清廷已得知我等在西南汇合,洪承畴老奸巨猾,用兵谨慎,此次率十万大军而来,分兵两路——一路由吴三桂率领三万铁骑,主攻云贵;另一路由尚可喜率领两万步骑,牵制东南的郑王爷,防止他派兵支援。我们现有兵力不足五千,且装备简陋,粮草短缺,必须尽快做好准备,迎接清军的雷霆攻势。”
马兆麟年约四十,身着青色长衫,面容清瘦,戴着一副旧眼镜,手中拿着一支毛笔,随时准备记录。他推了推眼镜,忧心忡忡地说道:“将军所言极是。我等虽占据茅麓山天险,但清军势大,若被长期围困,粮草水源耗尽,后果不堪设想。”
李来亨眉头紧锁,蹲下身指着舆图上的兴山县,指尖重重一点:“将军,兴山县距此不过百里,是清军粮草转运的重要要道,守将名叫孙有德,原是明朝降将,为人贪生怕死,嗜酒如命,手下五千士兵大多是强征的民夫,未经严格训练,战斗力低下。不如趁清军尚未集结完毕,主动出击,夺取兴山,既能补充粮草军械,又能扩大根据地,作为抵御清军的前沿阵地。”
郝摇旗也点头附和,拳头重重砸在石板桌上,震得桌上的炭笔都跳了起来:“不错!孙有德那厮我早有耳闻,上次与他交手,他打了没几个回合就率军逃窜,十足的酒囊饭袋!我们集中兵力,速战速决,定能一举攻克!”
李定国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帐内将领们,只见周泰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马兆麟则面露思索之色。他沉声道:“两位将军的提议甚好。主动出击,既能补充物资,又能打乱清军部署,争取备战时间。但我们兵力有限,必须谋定而后动,速战速决,不可恋战。”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决定——李将军率领两千将士,乔装成清军粮队,由周泰校尉辅佐,正面逼近兴山县城,伺机夺取城门;郝将军率领一千将士,连夜绕至县城后方,截断清军退路,焚烧其粮草仓库;马参军留守茅麓山,组织百姓加固防御,筹备粮草,我则率领剩余将士,坐镇茅麓山,随时备好援军,接应两位将军。”
“遵命!”李来亨、郝摇旗与周泰齐声领命,纷纷抱拳行礼。马兆麟也点头道:“将军放心,末将定能守住根据地,为将军做好后援!”
三日后,夜色如墨,繁星点点,唯有一轮残月挂在天边,洒下淡淡的清辉。李来亨率领两千将士,换上缴获的清军灰色号服,周泰则穿上清军百户的服饰,腰间挂着伪造的令牌,赶着十几辆装满干草的马车,伪装成押送粮草的清军,沿着山道向兴山县城进发。
兴山县城的城门紧闭,城墙上的火把忽明忽暗,映照着守军昏昏欲睡的脸庞。守城门的清军士兵名叫刘三,身材矮胖,脸上满是横肉,正靠在城门边打盹,嘴角还流着口水。听到马蹄声,他揉了揉眼睛,不耐烦地喝道:“什么人?深夜城门已关,不许通行!”
周泰催马上前,脸上露出倨傲的神色,从怀中掏出伪造的令牌,扬了扬道:“我等是吴三桂王爷麾下,奉命押送粮草进城,耽误了军机,你担待得起吗?”
刘三眯着眼睛看了看令牌,又瞥了一眼身后的马车与士兵,见他们穿着清军服饰,神色也颇为镇定,便不再怀疑,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道:“既是押送粮草,那就开门吧,快点进来,别让我等太久。”
城门缓缓打开,李来亨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低声对身旁的将士们道:“动手!”
话音刚落,将士们纷纷抽出藏在干草中的兵器,周泰一刀斩杀了还在发愣的刘三,鲜血喷溅在城门上。李来亨率领将士们瞬间控制了城门,杀向城内。清军猝不及防,在睡梦中被惊醒,大多衣衫不整地冲出营房,有的甚至还没来得及拿起兵器,就被早已严阵以待的明军斩杀。
城内的清军节节败退,最终退至县衙固守,负隅顽抗。县衙内,孙有德正搂着小妾饮酒作乐,听到外面的厮杀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酒壶摔落在地,酒水洒了一身。他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对身边的亲兵道:“快!快组织人抵抗!明军打进来了!”
与此同时,郝摇旗率领一千将士,在向导王二柱的带领下,沿着山间小路连夜绕至县城后方。王二柱是兴山人,对地形极为熟悉,带着将士们穿过茂密的山林,避开了清军的巡逻队。抵达县城后方的粮草仓库时,郝摇旗下令将士们在仓库周围洒满煤油,然后点燃火把,狠狠扔了过去。
“轰”的一声,熊熊大火瞬间燃起,照亮了夜空,浓烟滚滚。仓库内的清军士兵见状,纷纷惊慌失措地冲出来,却被郝摇旗率领的将士们一一斩杀。县衙内的清军看到后方火光冲天,粮草仓库被烧,军心大乱,不少士兵纷纷扔下兵器投降,嘴里喊着:“别打了,我投降!”
经过一夜激战,明军成功攻克兴山县城,孙有德在逃跑途中被李来亨一箭射穿大腿,生擒活捉。此战共斩杀清军一千余人,俘虏两千余人,缴获粮草三万余石、军械千余件、马匹两百余匹。消息传回茅麓山,李定国大喜,当即下令嘉奖将士们,赐给李来亨与郝摇旗各一匹良马,周泰也被晋升为游击将军。
次日,李定国亲自率军前往兴山接管防务。进入县城后,他第一时间下令开仓放粮,让马兆麟组织人手,将粮草分发给饱受清军盘剥的百姓。百姓们排着长队,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张老汉捧着分到的糙米,对着李定国连连作揖:“李将军真是活菩萨啊!我们终于有饭吃了!”
同时,李定国张贴告示,招募青壮年参军。告示一出,百姓们纷纷响应,短短数日,便有两千余名青壮年报名入伍。其中有猎户出身的张强,身材高大,手臂粗壮,擅长射箭,能百步穿杨;有矿工出身的赵铁柱,皮肤黝黑,力大无穷,能举起数百斤的巨石;还有退役老兵陈忠,年近五十,经验丰富,曾跟随卢象升征战,听闻李定国招募将士,毫不犹豫地前来报名。明军兵力扩充至七千余人,李定国将新兵与老兵混编,由李来亨、郝摇旗、周泰等经验丰富的将领带队训练,同时修缮城墙,加固防御,兴山县城很快成为西南抗清的坚固据点。
然而,好景不长。吴三桂得知兴山失守,粮草被劫,孙有德被擒,怒不可遏,将面前的案几一脚踹翻,上面的茶杯、奏折散落一地。吴三桂年约四十,身材魁梧,面容威严,身着金色战甲,腰间悬挂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大刀,此刻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杀意。他对着身边的副将吴应麒吼道:“李定国匹夫,竟敢坏我大事!传我命令,率领三万大军,兵分三路,将兴山县城团团围住,断绝粮草与水源,我要将他们困死在城中!”
吴应麒躬身领命,连忙下去部署兵力。三日后,吴三桂的大军抵达兴山城外,将县城团团围住,在城外筑起营垒,挖掘壕沟,架设数十门火炮,日夜不停地攻城。清军士兵们扛着云梯,呐喊着冲向城墙,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城内。
明军将士们凭借城墙顽强抵抗,周泰率领士兵们搬起滚石、擂木,狠狠砸向城下清军,不少清军被砸得脑浆迸裂,惨叫着坠落城下。张强站在城墙上,弯弓搭箭,一箭一个,箭无虚发,射杀了数名清军将领;赵铁柱则挥舞着一把重锤,将爬上城墙的清军士兵一个个砸下去,锤风呼啸,威力惊人。
但清军兵力雄厚,攻势一波接一波,明军将士们虽奋勇杀敌,却也伤亡惨重。短短七日,明军便损失了一千余人,周泰的右臂也被流矢射中,鲜血直流,被士兵们强行抬下去包扎。城内的粮草日渐短缺,原本每日两餐的口粮被迫减半,井水也已见底,将士们大多口干舌燥,体力不支,不少人嘴唇干裂起皮,却依旧坚守在城墙上,士气渐渐低落。
李来亨忧心忡忡地对李定国说道:“将军,清军围困已达七日,城内粮草只够支撑三日,井水也已见底,将士们大多体力不支,若再想不出办法,我们恐怕只能坐以待毙。”他脸上满是焦虑,剑眉紧锁,眼中满是不甘。
李定国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清军大营,营寨连绵数里,旗帜飘扬,杀气腾腾。他左臂的旧伤在连日激战中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包扎的布条,阵阵剧痛传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思绪。他目光扫过城外的地形,只见一条河流从城西流过,河水清澈,水流湍急,清军大营恰好驻扎在河流下游,而河流上游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地形复杂,易守难攻。
“有了!”李定国眼中闪过一丝灵光,转身对李来亨与郝摇旗道:“吴三桂的大营在河流下游,全军饮水皆依赖此河。我们可派一支精锐部队,连夜赶往上游,利用山林地形筑起临时堤坝,截断河流。清军缺水必乱,我们趁机率军突围,与茅麓山的援军汇合,再图后计。”
李来亨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将军妙计!此计定能大破清军!”
郝摇旗也拍着大腿道:“还是将军英明!清军没了水,看他们还怎么攻城!末将愿率领将士们前往上游截断河流!”
李定国点了点头,说道:“好!郝将军,我给你挑选五百名精锐将士,皆是身手矫健、熟悉山地作战的老兵,由张强、赵铁柱辅佐你,务必在黎明前截断河流,不可延误!”
“遵命!”郝摇旗、张强与赵铁柱齐声领命,眼中满是斗志。
当晚,夜色深沉,郝摇旗率领五百名精锐将士,携带锄头、铁锹等工具,趁着夜色,悄悄从城墙的排水口爬出。将士们在山林中开辟道路,避开清军的巡逻队,张强凭借着猎户的敏锐直觉,察觉到几队清军巡逻兵,提前绕道避开。赵铁柱则挥舞着锄头,开路搭桥,速度极快。于黎明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上游河段。
将士们迅速分工,砍伐树木,搬运石块,张强爬上大树,将绳索固定在树干上,将士们顺着绳索将巨石运到河边;赵铁柱则带领几名力大无穷的士兵,用锄头挖掘泥土,修筑堤坝。经过一个时辰的奋战,一道数尺高的临时堤坝终于筑起,河流被成功截断,下游河道瞬间变得干涸,露出布满鹅卵石的河床。郝摇旗站在堤坝上,望着渐渐断流的河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沉声道:“弟兄们,任务完成!随我回援将军,杀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次日清晨,清军大营内果然乱作一团。士兵们早起准备打水做饭,却发现营外的河流早已断流,营中仅存的几口水井也已见底,只渗出少量浑浊的泥水。做饭的伙夫们围着空水桶急得团团转,士兵们口干舌燥,纷纷跑出营帐四处寻找水源,有的甚至不顾军纪,跑到营外的洼地挖掘,整个大营人心惶惶,骂声、抱怨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水呢?昨日还有水的!”一名清军千总提着马鞭,怒气冲冲地呵斥着手下士兵。
“千总大人,河……河流断了,井水也干了!”一名士兵哭丧着脸回道。
消息很快传到吴三桂的中军大帐,他正穿着便服喝茶,听闻此事,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不好!定是李定国那匹夫搞的鬼!他截断了河流,想困死我们!”
“王爷,那现在怎么办?将士们都快渴死了!”吴应麒连忙上前问道,脸上满是焦急。
“慌什么!”吴三桂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传我命令,立刻派两千将士前往上游抢修堤坝,务必尽快恢复供水!同时加强防备,密切关注明军动向,防止他们趁机突围!”
“遵命!”吴应麒不敢怠慢,连忙转身下去传令。
城墙上的李定国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对身边的李来亨道:“时机已到!传我命令,全军将士,准备突围!”
号角声在城内响起,沉闷而有力,回荡在兴山县城的上空。明军将士们早已蓄势待发,听到号角声,纷纷拿起兵器,喝干最后一口珍藏的清水,眼神坚定地聚集到东门。李来亨率领五千主力部队,手持长枪、大刀,列成整齐的队列,随时准备冲锋;周泰虽右臂负伤,却依旧率领一千将士守在城门两侧,准备接应。
“开城门!”李定国一声令下,东门的厚重城门缓缓打开,阳光洒进城门洞,照亮了将士们坚毅的脸庞。
“杀!”李来亨高举长枪,呐喊着率先冲出城门,明军将士们如同猛虎下山,紧随其后,呐喊着冲向清军的包围圈。
清军猝不及防,被明军的突然冲锋打得大败。负责防守东门的清军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明军将士们斩杀殆尽,纷纷后退。明军的攻势如同潮水般汹涌,很快便撕开了清军的第一道防线。
吴三桂在中军大帐内听到城外的厮杀声,心中大惊,连忙披甲上马,率领精锐铁骑,从大营中冲出,亲自阻拦明军突围。他一眼瞥见率军冲锋的李定国,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杀意,咬牙切齿地嘶吼道:“李定国,今日你插翅难飞!拿命来!”
李定国毫不畏惧,催马迎了上去,手中的虎头长枪寒光一闪,直指吴三桂的面门。“吴三桂,你这叛徒,今日便让你血债血偿!”
长枪与大刀碰撞,发出“铛”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震得两人手臂发麻。吴三桂身材魁梧,力气极大,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招招致命,带着复仇的怒火;李定国则枪法灵动,攻守兼备,凭借着精湛的武艺与丰富的战场经验,与吴三桂周旋。
“叮铃哐啷”的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两人在战场上激战数十回合,难分胜负。吴三桂左肩被李定国一枪刺穿,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金色战甲,他却浑然不觉,依旧疯狂进攻;李定国的右臂也被吴三桂的大刀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淌,滴落在马背上,他左臂旧伤复发,力气渐渐不支,招式开始迟缓。
“李定国,你快不行了!束手就擒吧!”吴三桂狞笑着,大刀再次劈向李定国的头颅。
李定国侧身避开,长枪横扫,逼退吴三桂,喘着粗气道:“叛徒走狗,休要猖狂!我李定国宁死不降!”
就在这危急关头,远处传来一阵震天的呐喊声,郝摇旗率领截断河流的五百将士赶回,从清军后方发起猛攻。他们手持短刀、斧头,趁着清军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突围的明军身上,悄悄潜入清军大营,放火焚烧营帐,斩杀毫无防备的清军士兵。
“不好!后路被抄了!”清军士兵们见状,纷纷惊呼起来,军心大乱,不少人开始溃散逃窜。
李定国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趁机虚晃一枪,摆脱吴三桂的纠缠,高声喊道:“弟兄们,援军已到,随我杀出去!”
明军将士们士气大振,攻势更加猛烈,如同破竹之势,冲破了清军的层层防线。李定国率领将士们与李来亨的主力部队汇合,朝着茅麓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吴三桂不甘心,捂着流血的左肩,率领残部紧追不舍,口中怒吼道:“李定国,你跑不掉的!我一定要杀了你!”
李定国早已料到吴三桂会追击,临行前已命马兆麟在必经之路的黑风口山谷中设下埋伏。黑风口山谷狭窄陡峭,两侧山壁高耸,是天然的伏击之地。当吴三桂的部队进入山谷后,埋伏在两侧山壁上的明军将士们立刻推下早已准备好的滚石与原木,“轰隆隆”的声响震天动地,滚石与原木如同下山的猛虎,将清军的退路堵住。
“不好!中埋伏了!”吴三桂心中大惊,连忙下令撤军,却为时已晚。
李定国率领将士们调转马头,发起反击,与清军展开激战。山谷狭窄,双方兵力难以展开,只能短兵相接。明军将士们个个悍不畏死,奋勇杀敌,用血肉之躯阻挡清军的进攻。
郝摇旗手持鬼头刀,身先士卒,一刀斩杀一名清军百户,鲜血溅满了他的脸庞,他却毫不在意,依旧疯狂厮杀;张强站在山壁上,弯弓搭箭,精准射杀清军将领,为将士们扫清障碍;赵铁柱挥舞着重锤,将清军的盾牌砸得粉碎,每一击都能砸死一名清军士兵。
吴三桂的部队伤亡惨重,粮草断绝,士气低落,渐渐难以支撑。激战至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山谷染成了暗红色,清军尸体遍地,血流成河。吴三桂见突围无望,又担心茅麓山的明军援军赶到,只能下令弃械突围,率领数百亲兵,杀出一条血路,狼狈逃窜。
他勒住马缰,回头望着山谷中明军的旗帜,眼中满是怨毒与不甘:“李定国,此仇不共戴天,我必报之!”说罢,便率领残部仓皇离去。
李定国率领明军,成功返回茅麓山。经此一战,明军虽损失两千余将士,却重创吴三桂的部队,斩杀清军万余人,缴获大量军械与马匹,极大地削弱了清军的实力。
回到茅麓山后,李定国立刻下令整顿部队,救治伤员,囤积粮草。他亲自前往伤员营帐探望,看到周泰右臂的伤口已经化脓,心中十分愧疚:“周将军,辛苦你了,伤势如何?”
周泰挣扎着想要起身,被李定国按住,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将军放心,小伤而已,不碍事!只要能打跑清狗,就算断了胳膊也值!”
李定国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慰:“好样的!传我命令,为所有伤员配备最好的药材,让军医悉心照料。”
随后,李定国派人在山上开垦荒地,种植红薯、玉米等耐旱作物,同时组织将士们训练,尤其是山地作战与伏击战术,提升部队的战斗力。百姓们也纷纷响应,张老汉带领村里的青壮年帮助明军修筑防御工事,王氏与其他妇人则为将士们缝补衣物、准备粮草,军民同心,共同抵御清军的进攻。
而此时,远在北京的清廷,顺治帝得知吴三桂兵败兴山,龙颜大怒,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将吴三桂的奏折摔在地上:“废物!三万铁骑,竟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兴山,还损失万余人,养你们何用!”
殿内的文武百官吓得纷纷跪倒在地,不敢作声。顺治帝喘着粗气,继续说道:“传我命令,斥责吴三桂办事不力,削去其‘平西王’的部分特权,罚俸三年!同时加派五万大军,由洪承畴亲自率领,支援西南战场,务必将李定国余孽一网打尽!”
“遵旨!”大臣们齐声应道。
洪承畴接到命令后,不敢怠慢,立刻调整部署。他深知李定国与郑成功南北呼应,若不牵制郑成功,西南战局难以取胜。遂命令尚可喜率领三万大军,加强对东南沿海的进攻,袭扰明军水师据点,掠夺粮草,不让郑成功有机会率军北上支援西南。
西南的烽火,愈燃愈烈。李定国站在茅麓山的山巅,望着连绵的群山与山下操练的将士们,眼中满是坚定。深秋的寒风拂过他的脸颊,吹动他的战袍,左臂的伤疤隐隐作痛,却更加坚定了他抗清复明的决心。他知道,这条道路依旧漫长而艰险,清廷的大军即将压境,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但他不会放弃。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会继续战斗下去,为了大明的复兴,为了天下的苍生,与清军血战到底。
东南沿海,郑成功得知西南明军的困境,心急如焚。他多次想要率领水师北上,支援李定国,却被尚可喜的部队死死牵制,水师战船多次遭遇清军袭击,粮草转运也受到严重阻碍,难以脱身。他只能派使者穿过清军的封锁线,前往西南,送去粮草、军械与药品,并告知李定国:“西南若破,东南必危,某与将军唇齿相依,待某击退尚可喜,定率水师北上,与将军会师,共图北伐大业!”
使者历经数月艰险,躲过清军的层层盘查,终于抵达茅麓山,将郑成功的书信交给李定国。李定国读完书信,心中感慨万千,他提笔回信,写道:“某在西南坚守一日,便为将军牵制一日清军。愿我大明将士,同心同德,共抗清妖,待他日会师中原,共饮庆功酒!”
天下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西南与东南两个战场。清廷的十万大军已在途中,西南明军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东南沿海,郑成功与尚可喜的水师也在连日激战。一场决定大明命运的生死较量,正在悄然展开,而茅麓山的每一寸土地,都将成为抗清的前沿阵地,见证着忠义之士的热血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