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古道鏖兵
牧野古道的雾气浓稠如浆,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成了死寂的灰白。风过之处,卷起地面的枯骨碎屑,与雾气纠缠成缕缕灰黑色的丝带,在空中缓慢飘荡。上古阴兵踏着层层叠叠的枯骨,迈着整齐而僵硬的步伐,如同移动的石质墓碑,从雾气深处源源不断地涌现。他们身着锈蚀斑驳的甲胄,甲片碰撞间发出沉闷的“咔哒”声,手中的兵器或为断裂的戈矛,或为卷刃的刀斧,划破空气时带着刺耳的尖啸,死气沉沉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杀戮欲望,仿佛要将眼前所有活物都撕碎吞噬。
“列阵!破邪符准备!”陈牧的吼声在雾气中激荡出层层涟漪,如同惊雷滚过死寂的战场。他强忍肩头旧伤的钻心剧痛,那伤处被幽冥阴寒之气反复侵蚀,此刻已肿胀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肌理阵阵抽痛。但他手中的长枪却稳如磐石,内力灌注之下,枪尖绽放出耀眼的金色枪花,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炬,将身前数丈内的雾气都驱散了几分。
卫凛身形魁梧,率领禁军迅速结成锋矢阵。前排的盾牌手齐齐半跪,厚重的精铁盾牌相互咬合,竖起层层密不透风的盾墙,盾面上镌刻的简易符文在雾气中泛着微弱的银光;长矛手紧随其后,丈余长的长矛从盾缝中斜斜探出,枪尖寒光凛冽,如同蓄势待发的毒刺;后排的弓箭手弯弓搭箭,箭矢箭簇涂抹的破邪符粉在微光中闪烁,每一张弓都拉得如满月,只待一声令下便要箭如雨发。清风道长与几位道门弟子居于阵中,周身金光缭绕,八卦镜悬于胸前自转,桃木剑横握手中,剑身上符文流转,一道道黄纸破邪符箓被他们捏在指尖,随着咒语默念,符箓边缘燃起淡淡的金焰,如同流星雨般朝着冲在最前的阴兵射去。
金光落在阴兵身上,瞬间爆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如同热油泼在寒冰上。阴兵残破的铠甲被金光触及,当即腐蚀出一个个黑洞,甲胄下的躯体黑气翻腾,剧烈抽搐着,仿佛承受着极致的痛苦。但这些阴兵远比此前遭遇的幽冥死士更为顽固,即便躯体被符箓重创,甚至断肢残臂,依旧拖着残缺的肢体,发出无声的嘶吼,踉跄着继续扑来。锈蚀的兵器狠狠砸在盾墙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震得前排的禁军将士手臂发麻,虎口隐隐作痛,不少人的嘴角已溢出细密的血丝。
“杀!”卫凛一声怒喝,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长刀出鞘时发出清亮的龙吟,周身内力激荡,一刀劈出,凛冽的刀气如同白色闪电,瞬间将一名冲至阵前的阴兵头颅斩落。然而,那阴兵脖颈处并未有鲜血喷涌,只有浓郁如墨的黑气汩汩涌出,滚落在地的头颅依旧在地上翻滚啃咬,双目圆睁,死气不散;而那具无头的身躯竟丝毫未受影响,依旧挥舞着手中的短刀,朝着身旁的禁军将士扑去,动作丝毫不见迟滞。
“这些阴兵根本杀不死!”一名年轻的禁军将士惊声高呼,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他的左臂不慎被阴兵的锈蚀戈矛划伤,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发黑,黑气如同活物般顺着伤口迅速蔓延,所过之处,肌肤变得乌黑发紫,经脉凸起,整个人眼神迅速变得空洞,脸上浮现出与阴兵如出一辙的死寂,竟反手举起长刀,朝着身旁的同伴砍去。
“快用清心符!”清风道长反应极快,手中拂尘一挥,一道黄色清心符破空而出,精准地贴在那名将士的眉心。金光瞬间从符箓中扩散开来,如同温水浇雪般驱散了他体内的黑气。将士浑身一颤,猛地惊醒过来,看着自己险些劈中同伴的长刀,又低头看向左臂发黑的伤口,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铠甲,脸上满是后怕之色,声音颤抖着道:“谢……谢道长救命之恩!”
陈牧策马穿梭在阵前,长枪舞动如轮,枪影纵横交错,每一次刺出都精准地穿透阴兵的胸膛要害。但他很快便发现,这些阴兵的躯体仿佛完全由黑气凝聚而成,即便被洞穿要害,也只是暂时溃散成一团黑雾,片刻后便会在不远处重新凝聚成形,再次嘶吼着发起攻击。如此循环往复,如同附骨之疽,让人疲于奔命。“清风道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陈牧一边格挡着身旁阴兵的攻击,一边高声喊道,“阴兵无穷无尽,我们的符箓和内力撑不了多久!”
清风道长额头已满是冷汗,手中八卦镜的金光已黯淡了几分,显然持续催动法术让他消耗巨大。他目光扫过战场,眉头紧锁道:“将军,阴兵大阵的核心在于玄虚老鬼!他以自身邪力为引,操控着上古亡魂凝聚成阴兵,唯有斩杀他,破了他的施法,这些阴兵才会彻底消散!”
陈牧闻言,目光如炬,穿透层层厚重的雾气,死死锁定了玄虚长老的身影。那老鬼站在阴兵大阵的中枢位置,脚下踩着一个由黑血绘制的诡异法阵,手持骷髅法杖,口中不断念动晦涩难懂的邪咒,周身黑气如同活物般翻滚缠绕,时而化作毒蛇,时而凝成鬼爪,每一次咒语落下,便有更多的阴兵从雾气中涌现,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卫凛,替我守住阵型!”陈牧勒住战马,胯下坐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急促。他转头对着卫凛高声道:“我去斩杀玄虚老鬼,绝不能让他再召唤阴兵!”
“将军三思!”卫凛急忙劝阻,脸上满是担忧,“阴兵大阵层层阻隔,你孤身前往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会陷入重围!不如让末将率领一队精锐随你一同前往!”
“没时间了!”陈牧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肩头的疼痛在此刻仿佛都变得微不足道,“魂玉不能有失,将士们也不能白白牺牲!你守住阵型,便是对我最大的支持!”说罢,他猛地一拍马背,战马会意,发出一声震天嘶鸣,四蹄翻飞,纵身跃出阵前,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玄虚长老的方向冲去。
“想杀老夫?痴心妄想!”玄虚长老很快便察觉到了陈牧的意图,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声音尖锐刺耳,如同铁器摩擦。他法杖一挥,数十名阴兵瞬间调转方向,结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挡在陈牧身前。同时,他口中咒语加急,双手结印,三道粗壮的黑气从地面轰然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三首张牙舞爪的毒龙,龙口中滴落黑色的毒液,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带着浓烈的腥臭,张着血盆大口,朝着陈牧猛扑而来。
陈牧丝毫不惧,眼中战意升腾。他手腕一抖,长枪横扫而出,金色的枪气如同扇形展开,瞬间将身前的阴兵尽数震飞,那些阴兵撞上后方的同伴,化作一团团黑雾。随即,他纵身跃起,身形在空中如同雄鹰展翅,避开了毒龙的撕咬,手中长枪灌注全身内力,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带着破空之声,直刺玄虚长老的面门:“玄虚老鬼,今日便让你为那些牺牲的将士偿命!”
玄虚长老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陈牧竟能如此轻易地突破阴兵的阻拦,速度之快远超他的预料。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挥舞骷髅法杖,周身黑气疯狂汇聚,凝聚成一面巨大的骷髅盾牌,盾牌上的骷髅头双目闪烁着墨绿色的幽光,獠牙外露,显得狰狞可怖。“铛——”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长枪狠狠刺在骷髅盾牌上,金光与黑气剧烈碰撞,爆发出惊人的气浪,将周围数十名阴兵尽数震散,雾气都被撕开一道巨大的缺口。陈牧只觉得手臂发麻,虎口再次开裂,鲜血顺着长枪滴落,而玄虚长老也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连连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血液,眼中满是惊骇与难以置信。
“区区武将,竟有如此功力!”玄虚长老又惊又怒,墨绿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你找死,老夫便成全你!阴兵借道,幽冥噬心!”
随着他的怒吼,骷髅法杖顶端的骷髅头突然睁开双眼,射出两道诡异的墨绿色幽光,直射陈牧眉心。刹那间,整个牧野古道的雾气变得更加浓郁粘稠,几乎化作实质,无数亡魂的呜咽声、惨叫声汇聚成刺耳的尖啸,如同魔音灌耳,钻入每个人的脑海。阵中的将士们纷纷脸色发白,眼神变得迷茫,攻势也渐渐迟缓;而那些阴兵们的气息却陡然暴涨,周身黑气缭绕,动作变得更加迅捷狠辣,攻势愈发猛烈,盾墙承受的压力瞬间倍增,不少盾牌已出现细密的裂纹。
陈牧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扎刺,杀戮、怨恨、绝望、痛苦等无数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想要将他的神智彻底吞噬。他深知这是幽冥宗的摄魂邪术,一旦心神失守,便会沦为任人操控的傀儡。他连忙咬紧牙关,舌尖猛地一咬,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同时运转体内残存的内力,此前服下的清心丹药力再次发作,一股清凉之意顺着经脉蔓延全身,勉强稳住了濒临崩溃的心神。“妖法惑众,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陈牧怒喝一声,猛地催动全身内力,丹田内的真气如同江河奔涌,顺着经脉灌注到长枪之中。长枪上的金光愈发耀眼夺目,如同烈日升空,将周围的雾气驱散了数丈之远,露出了下方累累的枯骨。“看我这招,破邪枪阵!”他一声大喝,声音震彻四野,手中长枪在身前飞速旋转,金光化作无数道凌厉的枪影,如同漫天暴雨般射向玄虚长老,同时也将周围扑来的阴兵尽数笼罩其中。
玄虚长老脸色剧变,眼中首次浮现出一丝慌乱。他连忙将骷髅法杖横在身前,周身黑气疯狂涌动,凝聚成一道厚厚的黑气屏障,屏障上布满了诡异的符文,散发着浓郁的死气。但陈牧这一击凝聚了全身功力,威力无穷,金光枪影势如破竹,瞬间便击穿了黑气屏障,无数道枪影落在玄虚长老身上。“噗嗤——噗嗤——”数声轻响,玄虚长老的紫黑色道袍瞬间被撕裂,露出里面枯槁如树皮的身躯,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黑气从伤口中涌出,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显然受了极重的伤势。
“啊!老夫要你死!”玄虚长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中充满了疯狂与怨毒。他深知自己已不是陈牧的对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骷髅法杖狠狠插入地面。法杖顶端的骷髅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玄虚长老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动晦涩难懂的禁忌邪咒,声音嘶哑而诡异:“以我精血,祭告幽冥!阴兵合体,化为冥神!”
随着他的咒语,玄虚长老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原本就枯槁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如同脱水的木乃伊。黑色的血液从他的七窍中涌出,顺着身体流淌到地面,汇入脚下的诡异法阵中,法阵瞬间爆发出浓郁的墨绿色光芒。而那些四散在战场各处的阴兵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纷纷放弃了攻击,朝着骷髅法杖的方向汇聚而来。他们的身躯相互碰撞、融合,黑气翻滚涌动,一个高达数丈的巨大冥神渐渐成型。
这冥神身着残破的黑金铠甲,铠甲上布满了裂痕与锈迹,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锈蚀战刀,刀身布满了缺口,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面容狰狞可怖,没有五官,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如同幽冥深渊;周身死气浓郁到了极致,每一次呼吸都能掀起阵阵黑风,黑风所过之处,周围的枯草瞬间枯萎发黑,地面的枯骨也化为齑粉。
“不好!他献祭了自身精血,召唤出了冥神!”清风道长脸色惨白,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凝重,“这冥神乃是由万千上古亡魂与阴兵合体而成,威力无穷,远超普通阴兵,唯有至阳之力的极致才能将其破解!”
冥神刚一成型,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如同惊雷炸响,整个牧野古道都在微微颤抖。它高高举起手中的巨大战刀,刀身被浓郁的黑气包裹,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陈牧狠狠劈下。刀风所过之处,雾气瞬间被撕裂成两半,地面裂开一道道深达数尺的沟壑,无数枯骨被震得腾空而起,又重重落下,碎裂成粉末。
陈牧心中一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那股凛冽的刀风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仿佛下一刻便会被劈成两半。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硬接这一击,却也不能退缩半步——一旦他被斩杀,玄虚长老便能轻易夺走魂玉,此前所有将士的牺牲都将付诸东流,大商的安危也将陷入绝境。
“将士们,助我一臂之力!”陈牧仰头高声呐喊,声音带着无尽的决绝与期盼,将手中的长枪高高举起。
卫凛早已看出陈牧的意图,当即高声下令:“所有将士,将内力灌注于箭矢与兵刃之上!道门弟子,催动至阳符箓,全力支援将军!”
“是!”将士们齐声应道,声音响彻云霄,即便疲惫不堪,即便浑身是伤,他们的眼中依旧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禁军将士与剩余的将士们纷纷响应,将体内仅存的内力源源不断地灌注于手中的兵器与箭矢上,一道道微弱的金光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如同点点星火,朝着陈牧的方向汇聚而去;清风道长率领道门弟子,将所有剩余的至阳符箓全部祭出,这些符箓在空中汇聚成一道金色的洪流,如同奔腾的江河,涌向陈牧手中的长枪。
金光汇聚之下,陈牧手中的长枪瞬间爆发出万丈耀眼的光芒,如同第二轮太阳降临,将整个牧野古道照得如同白昼,所有的雾气都在金光的照射下迅速消散。陈牧感受到体内涌动着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肩头的伤痛仿佛也被这股力量压制下去,经脉畅通无阻,真气奔腾不息。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双腿猛地夹住马腹,胯下战马感受到主人的心意,发出一声震天嘶鸣,四蹄蹬地,纵身跃向那巨大的冥神。
“玄虚老鬼,冥神又如何!今日我便斩神破阵!”
陈牧的身影在璀璨的金光中化作一道流星,速度快到极致,手中的长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刺冥神的眉心要害——那处正是玄虚长老献祭精血后,与冥神相连的核心所在。冥神的巨大战刀轰然劈落,与长枪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震古烁今的巨响,如同天地崩塌。金光与黑气在碰撞点剧烈交锋、撕扯,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气浪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开来,无数阴兵在气浪中瞬间化为飞灰,就连地面的枯骨与残破兵器也被震成齑粉。
雾气被彻底驱散,牧野古道的真面目终于展露在众人眼前——遍地都是层层叠叠的枯骨,有的完整,有的破碎,仿佛铺成了一条白色的道路;暗红色的血迹渗透在泥土中,凝结成块,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息;无数残破的兵器插满大地,锈迹斑斑,诉说着上古战场的惨烈往事。
陈牧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喉咙一阵发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溅落在身前的金光之上,瞬间被蒸发。但他依旧死死握住长枪,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奋力向前刺入。长枪一点点穿透冥神眉心的黑气,终于刺入其核心之处。冥神的巨大身躯猛地一僵,眉心处金光爆射,黑气瞬间沸腾翻滚,如同开水般冒泡,巨大的身躯开始剧烈抽搐,手中的巨大战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砸起一片烟尘。
玄虚长老的身影从冥神体内浮现出来,他的身躯比之前更加干瘪,气息奄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眼中却满是难以置信与滔天的不甘:“不可能……老夫耗费毕生精血召唤的冥神……怎会被你这凡夫俗子击败……”
“幽冥宗倒行逆施,残害生灵,祸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陈牧怒喝一声,眼中杀意凛然,猛地抽出长枪,又反手一枪,带着凌厉的金光,狠狠刺穿了玄虚长老的胸膛。
玄虚长老喷出一口黑色的鲜血,鲜血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小坑。他的身体缓缓倒下,眼神涣散,却依旧死死盯着陈牧怀中的紫檀木盒,眼中满是刻骨的怨毒,声音微弱而嘶哑:“陈牧……幽冥宗……不会放过你……魂玉……终究会属于……幽冥……”话音未落,他的身躯便化作一团黑气,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柄骷髅法杖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随后便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腐朽不堪。
随着玄虚长老的死去,冥神的巨大身躯轰然倒塌,化作漫天浓郁的黑气,在金光的照射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消散,融入大地之中,再也不复存在。那些剩余的阴兵失去了操控者的邪力支撑,也纷纷溃散,化作一缕缕稀薄的死气,渐渐消散在空气中,整个牧野古道的死气也随之减弱了许多。
战场上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将士们粗重的喘息声、战马的嘶鸣以及兵器落地的沉闷声响。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古道上,照亮了遍地的血迹与枯骨,也照亮了将士们疲惫却坚毅的脸庞。
陈牧骑着战马,缓缓从半空中落下,长枪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他浑身是伤,铠甲被划得破烂不堪,血迹浸透了衣袍,与黑色的阴煞之气交织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肩头的旧伤再次崩裂,黑气与鲜血一同涌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唯有眼中还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地燃烧着。
“将军!”卫凛与清风道长连忙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陈牧,生怕他从马背上摔落。卫凛身上也添了数道新伤,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目光中满是敬佩与担忧。
“魂玉……魂玉怎么样了?”陈牧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目光死死盯着怀中的紫檀木盒,那是他此行的重中之重,是无数将士用生命守护的东西。
清风道长连忙低头检查,只见紫檀木盒上的三道金光符箓虽不如之前那般耀眼,却依旧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金光,盒身没有丝毫破损,阴煞之气也被牢牢封印在其中。他松了口气,抬头对陈牧道:“将军放心,魂玉安然无恙,经过刚才的至阳之力冲刷,封印反而稳定了许多,暂时不会再有异动。”
陈牧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下,他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但这笑容很快便被悲痛取代,他睁开眼,环顾四周,战场上一片狼藉,原本数千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不到千人,个个浑身是伤,疲惫不堪。有的将士靠在断壁残垣上,大口喘着粗气;有的坐在地上,默默包扎着伤口,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带着失去战友的悲痛;还有的则低着头,看着身边倒下的同伴,泪水无声地滑落。
“安葬阵亡的兄弟们……”陈牧的声音带着哽咽,每一个字都如同千斤巨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找块干净的地方,厚葬他们,记下他们的姓名、籍贯与军衔,日后我必定奏请陛下,为他们追封爵位,荫庇子孙,让他们的英名流传千古!”
“是!”将士们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悲痛与感激。他们纷纷站起身,忍着伤痛,开始清理战场。有的去拖拽阵亡将士的遗体,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抬到古道旁的空地上;有的则用兵器挖掘墓穴,动作缓慢却坚定;还有的则在附近寻找石块,为阵亡的同伴垒起简易的墓碑,虽然简陋,却承载着满满的敬意。
清风道长从怀中取出一些疗伤的丹药,分发给受伤较重的将士,又亲自为几名重伤员包扎伤口,口中念念有词,施展道家的疗伤法术,缓解他们的痛苦。他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感慨万千,幽冥宗为了夺取魂玉,不惜召唤上古阴兵,残害无数生灵,如此倒行逆施,终将遭天谴。
陈牧靠在马背上,闭目养神,任由清风道长为他疗伤。清风道长取出银针,刺入陈牧周身的穴位,一股清凉的真气顺着银针涌入陈牧体内,驱散着他体内残留的阴寒之气。陈牧只觉得浑身一阵舒泰,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要立刻昏睡过去,但他强撑着没有闭眼,脑海中不断闪过赵武与那些牺牲将士的面容,他们的笑容、他们的呐喊、他们倒下时的决绝,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心中,成为他前进的动力。
他知道,玄虚长老虽死,但幽冥宗根基深厚,四大长老或许还有他人在世,宗内更是高手如云,后续必定还会有追兵。牧野古道这一战,他们虽然重创了幽冥宗的力量,守住了魂玉,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将士们伤亡过半,元气大伤。但他们没有退路,朝歌就在前方,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将魂玉安全送到陛下手中,完成黄飞虎的嘱托,才能不辜负那些牺牲的将士。
三日后,队伍终于休整完毕。陈牧的伤势在清风道长的精心治疗下,好了大半,体内的阴寒之气被驱散了不少,肩头的伤口也开始愈合,虽然依旧不能剧烈运动,但已不影响骑马与基本的战斗。剩余的将士们也都恢复了些许体力,伤口得到了妥善处理,脸上的疲惫褪去了不少,眼中重新燃起了坚定的光芒。
陈牧站起身,看着整装待发的将士们,高声道:“兄弟们,牧野古道一战,我们失去了太多同胞,但我们守住了魂玉,挫败了幽冥宗的阴谋!前方就是朝歌,只要我们再坚持一程,将魂玉安全送达,就能告慰牺牲的兄弟们的在天之灵!现在,启程!”
“出发!”将士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天动地,带着必胜的信念与坚定的决心。
队伍缓缓驶离牧野古道,朝着远方的朝歌而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长了他们的身影,在大地上留下了一道坚定而不屈的痕迹。身后的牧野古道,雾气再次缓缓升起,如同轻纱般覆盖了战场的惨烈,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但那些牺牲的将士们的英魂,却将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和平。
队伍前行了约莫半日,前方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名为“断魂林”。树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阳光难以穿透,林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显得阴森诡异。林间静得出奇,听不到鸟鸣,也听不到虫叫,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如同鬼魅的低语,让人不寒而栗。
“将军,前方就是断魂林,是前往朝歌的必经之路。”卫凛上前禀报,眼中满是警惕,“此林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恐有埋伏,我们需格外小心。”
陈牧点了点头,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树林。他能感受到林中隐隐散发着淡淡的阴煞之气,虽然不如牧野古道那般浓郁,却也不容忽视。“传令下去,全军放慢速度,结成防御阵型前行。卫凛,你率领一队禁军在前探路,密切留意林中动静;清风道长,你与道门弟子居中,护住魂玉,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施法戒备;其余将士殿后,防止有人从后方偷袭!”
“是!”众人齐声应道,迅速按照陈牧的命令行动起来。
卫凛率领一队精锐禁军,手持兵刃,小心翼翼地进入断魂林。林中树木高大挺拔,枝干交错,如同天然的屏障,视线受阻,只能看清身前数丈之内的景象。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卫凛一行人警惕地前行着,目光四处扫视,不敢有丝毫大意。突然,一名禁军将士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统领,你听!”
卫凛连忙凝神细听,只听到林中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似乎有无数人在暗中移动,朝着他们的方向靠近。“不好,有埋伏!”卫凛心中一沉,当即高声示警,“将军,林中藏有埋伏!”
话音刚落,林中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哨声。紧接着,无数支羽箭从树木后方、草丛之中射出,如同暴雨般朝着队伍袭来。箭簇闪烁着幽冷的光芒,显然涂抹了剧毒,还附着着淡淡的阴煞之气。
“举盾防御!”陈牧高声下令,心中早已做好了应对埋伏的准备。
将士们迅速举起盾牌,结成一道坚固的盾墙。“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羽箭纷纷射在盾牌上,被弹落在地,只有少数几支箭穿过盾缝,射中了几名反应稍慢的将士。将士们惨叫一声,中箭的部位迅速发黑肿胀,显然剧毒已经发作。
“清风道长!”陈牧高声喊道。
清风道长早已取出解毒丹药,递给身旁的将士,让他们分发给中箭的同伴,同时手持八卦镜,催动法术,一道金光笼罩住整个队伍,羽箭上的阴煞之气被金光驱散,毒性也减弱了不少。
“幽冥宗的余孽,还不快快现身!”陈牧怒喝一声,长枪指向林中深处,声音中充满了威严与杀意。
林中静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声音苍老而诡异:“陈牧,没想到你竟然能闯过牧野古道,斩杀玄虚长老,倒是让老夫刮目相看。”
随着笑声,数十名身着黑袍的幽冥宗弟子从林中缓缓走出,手中手持兵刃,周身黑气缭绕,眼神阴狠。为首的是一名白发老妪,身着灰黑色道袍,面容枯槁,双眼浑浊,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寒之气,手中握着一根拐杖,拐杖顶端雕刻着一个诡异的骷髅头,正是幽冥宗四大长老之一的“鬼婆婆”。
鬼婆婆目光阴冷地扫视着陈牧一行人,最终落在紫檀木盒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玄虚那老东西太过自负,以为召唤个冥神就能拿下你,却没想到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不过也好,省得老夫动手清理门户。陈牧,识相的话,就乖乖交出幽冥魂玉,老夫可以饶你们一条性命,否则,今日便让你们葬身于此,成为我这些宝贝的养料!”
她说着,轻轻挥动了一下手中的拐杖。林中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无数只体型庞大的幽冥恶犬从林中窜出,这些恶犬通体漆黑,双目赤红,牙齿锋利,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阴煞之气,显然是由阴煞之气与亡魂炼制而成。
“又是这些妖魔鬼怪!”卫凛怒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将军,让末将去会会他们!”
陈牧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不必,这些杂碎,我来清理!”他策马向前,长枪直指鬼婆婆,“鬼婆婆,幽冥宗作恶多端,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妖婆!”
鬼婆婆桀桀怪笑:“狂妄小儿,玄虚都不是老夫的对手,你又能奈我何?幽冥恶犬,上!撕碎他们!”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无数只幽冥恶犬嘶吼着,朝着队伍扑来,速度极快,如同黑色的闪电。同时,那些幽冥宗弟子也纷纷出手,一道道黑气朝着将士们攻去,林中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陈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催动内力,长枪金光暴涨,迎着幽冥恶犬冲了上去。长枪舞动,如同金色的旋风,每一次刺出都能穿透一只幽冥恶犬的头颅,将其化为一缕黑气消散。但幽冥恶犬数量众多,源源不断地扑来,如同潮水般,让人难以招架。
卫凛率领将士们结成阵型,奋力抵挡着幽冥恶犬与幽冥宗弟子的攻击。盾牌手死死守住防线,长矛手不断刺杀靠近的恶犬,弓箭手则射杀远处的幽冥宗弟子。清风道长与道门弟子居中,不断施展法术,打出一道道破邪符箓,驱散阴煞之气,支援着前线的将士。
断魂林中,惨叫声、厮杀声、兵器碰撞声与恶犬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一场新的血战,再次拉开了序幕。陈牧手持长枪,在幽冥恶犬群中奋勇厮杀,他知道,这只是前往朝歌路上的又一道难关,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他都必须带着魂玉,带着将士们的希望,一路闯下去,直到抵达朝歌,完成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