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和三姐战三妮分别了。战大鹏犹豫了一下,还是狠了狠心,从后腰拔出“铁血锄奸队”队长李云超送他防身,不仅李云超没舍得打一枪,他也没舍得打一枪的枪牌撸子,也就是比利时国营赫斯塔尔公司早期大规模生产的勃朗宁M1900式7.65mm手枪,在手中掂了掂,说道:“三姐呀,你在三区地方上工作,那里是游击区,非常危险。三姐常用的长瞄匣子携带不方便,这是李云超李队长送俺的枪牌撸子,这把枪牌撸子三姐就留着护身吧。只不过子弹金贵,补充不易,只有枪里的八颗子弹,三姐在用的时候节省着点。”
战三妮心中一热,迫不及待的一把接过枪牌撸子,爱不释手的翻过来调过去的端详了一阵,又抽出弹匣,退出一粒子弹,在手里掂了掂。战三妮虽然没见过枪牌撸子,但是弟弟战大鹏的话让她想起来师父“双枪无敌赛彦平”杜梓林生前曾经说过,盒子炮的威力大射程远,是军人以及民间枪手最经常使用的战斗手枪。不过,盒子炮太大太重,携带不方便,拔枪不快。所以,携带盒子炮有条件的军人或民间枪手,尤其是双抢手经常携带一支撸子。撸子体积小重量轻,可以直接别在腰间,衣服一遮后平平坦坦,根本就看不出来。需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干脆放在衣兜里面,成为衣袋手枪,特别适合需要隐藏武器的人使用。有很多人遇到突发情况时,先拔撸子自卫,再拔盒子炮战斗。这就是民间常说的“撸子是保护盒子炮的”。
二十年后,作家刘流的经典小说《烈火金钢》中就有一段“撸子保护盒子炮”的精彩描写。故事出在脍炙人口的《肖飞买药》一段中,讲的是八路军县大队侦察员肖飞为给钢铁战士史更新治伤,冒险进县城买药。在历尽波折“买”回药返回的途中,肖飞巧遇汉奸地主何大拿和他的儿子汉奸特别行动队队长何志武。肖飞制住何大拿父子之后,狗急跳墙的何志武趁肖飞注意力集中到何大拿身上时,一把攥住了肖飞的盒子炮,食指死死的阻挡住了击锤。何大拿正想上前帮助儿子反制肖飞,却不料肖飞的左手闪电般掏出撸子,这才化险为夷。
姐姐总是心疼弟弟的。战三妮虽然打骨子里爱这把枪牌撸子,但她还是把弹匣装回枪中,插回了战大鹏的腰间。战三妮叹了口气说道:“大鹏,这么好的枪谁不稀罕呀。可你现在是胶东唯一的武工队的队长了,肩上的担子重,更需要这把撸子。咱爹和两个哥哥都为了打小鬼子牺牲了,家中只有你一个儿郎,三姐不在你身边,心中惦记的只有娘和你了。大鹏,老战家本来就人丁单薄,三姐早就寻思着,咱们的正事儿虽然是打小鬼子,可是也不能让老战家断了香火呀。你今年十八了,也不小了。三姐得给你踅摸一个媳妇,你也抽空成个家,不能让老战家断了香火呀。三姐要是能看到大鹏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就是粉身碎骨也瞑目了。”
战大鹏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正想说点客气话,却不料战三妮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说道:“哎呦……你瞅瞅三姐这记性,周铁杉有个妹子叫周春桃,已经十六了,思想很进步,是周村儿童团的团长,正吵着闹着要给三姐当传令兵呢。呵呵……桃子面白唇红、生得很俊,身段那是没得说,一瞅就是一个能生养的坯子。三姐寻思着,赶明儿跟周铁杉说一说,给你和桃子定个亲。等这次反扫荡胜利了,就给你和桃子圆房,早圆房早养儿子。”
见三姐战三妮提起他的婚事,战大鹏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三姐,这事儿你张罗的太早了。俺是八路军战士,三姐不是不知道咱八路军的纪律,不具备‘二五八团’的条件,是不能结婚的。再说了,咱八路军讲究恋爱自由,桃子的爹娘就算是答应了这门亲事,桃子不同意,三姐也不能依仗是区长强迫桃子嫁给兄弟呀。三姐,兄弟和桃子的年纪还小,这个时候想的应该是把小鬼子赶回东洋四岛去。等到咱们抗战胜利了,三姐再给兄弟说媳妇!”
战三妮不是不知道,囿于当时残酷的抗战环境,起表率作用的营连级干部往往总是战斗在最前沿的第一线,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为了不给年轻的女同志造成更大的伤害,也为了保持部队的战斗力,八路军总部明文规定,指挥员结婚必须要符合“二五八团”的标准。意思是指挥员必须年满二十五岁以上,参加革命满八年,职务团级以上才能恋爱、申请结婚。
战三妮的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了一阵,抹搭了战大鹏一眼说道:“桃子的爹娘都被小鬼子杀了,长兄如父,桃子的终身大事周铁杉就能做主。大鹏,你把三姐想得也忒落后了,三姐又不是给自己傻了吧唧的儿子说媳妇的地主婆。‘二五八团’?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三姐有办法既不违反八路军的纪律,也能给大鹏说上媳妇,养活儿子,给战家传宗接代!”
说到这里,战三妮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咱爹要是没有牺牲,两个哥哥要是还活着,咱娘要是在身边,本来也用不着三姐操这份闲心。可是,他们都不在,三姐不得不操心了。”
见无法说服战三妮,三姐还抬出来牺牲的爹和两个哥哥,还真不能一口拒绝。战大鹏心中一动,暗想对付三姐战三妮这种强势的人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三姐战三妮打小就订了亲不是什么秘密,男方就是战大鹏现在的部下,师傅“双枪无敌赛彦平”杜梓林的儿子杜仁兴。可是,战三妮非常看不起杜仁兴,想让她嫁给杜仁兴?还是省省吧!那不是白水锅里揭豆腐皮,办不到的事嘛。也许有人会说杜仁兴和战三妮没有缘分,实际上,战三妮为人极为强势,是家乡远近出了名的“假小子”,是率领一帮半大小子打架斗殴的孩子王。
性情柔弱的杜仁兴各方面都很难和战三妮相比,他在战三妮面前,犹如皓月旁的星星,微弱的光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就算勉强把这两个人强拉到一起,以后过起日子来杜仁兴就有得苦头吃了。杜仁兴三天两头的鼻青脸肿的跑回家去找她娘哭诉,也绝不是不可能的事。这种“女强男弱”的捆绑夫妻,在极为推崇三纲五常的齐鲁大地,是很难被认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