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怒涛再阻归航路 孤屿偶得救命粮
宝船驶离澳洲海湾,便循着星辰与洋流转向北归。此时南印度洋的季风已悄然变幻,海面褪去了来时的狂躁,却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诡谲。有时一连数日风平浪静,湛蓝的海面如上好的琉璃,平滑得能映照出云卷云舒,船帆垂落如倦鸟敛翼,帆布上的褶皱里还凝着未干的盐霜,舰队只能借着微弱的洋流缓缓漂荡,船员们索性趁着闲暇修补帆具、晾晒粮食,甲板上弥漫着桐油的清苦与谷物的微香;有时又毫无征兆地骤起狂风,乌云如奔马般从天际线席卷而来,转眼便遮蔽了烈日,雨点密集如银针,砸在朱红船身上噼啪作响,船身剧烈摇晃,如同醉汉踉跄,舱内的瓷器碰撞声、海浪的咆哮声与风声交织在一起,搅得人心神不宁。
郑和每日依旧按时登上瞭望台,手中那柄黄铜望远镜的镜筒被海风磨得发亮,边缘泛着温润的包浆。他身着荣国公官服,青色衣料上的锦鸡纹样在阳光下隐约流转,鬓角的银丝在海风中肆意拂动,眼角的皱纹因连日操劳而愈发深邃,却依旧腰杆挺直如青松,神情沉稳得如同脚下的船板。他的目光扫过无垠海面,从翻滚的浪涛到天际的云色,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多年的航海经验告诉他,南印度洋的平静往往暗藏杀机。“威廉先生,”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金发传教士,声音带着海风的干涩,“今日洋流流速较昨日慢了三成,星辰方位可有偏移?”
威廉连忙上前,他身着深蓝色呢料长袍,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银线十字纹,鼻梁上架着一副铜框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透着日耳曼人特有的严谨。他摊开随身携带的海图,羊皮纸边缘已被海水浸得发卷,指尖划过标注着红色线条的航线:“郑大人所言极是,方才用六分仪观测,已偏离预设航线两度。这片海域的黑潮暖流分支多变,若不调整,三日后恐会驶入一片未标注的暗礁区。”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羽毛笔,蘸着墨汁在海图上补了一道虚线,“我建议将航向向东微调一度,顺着这股支流航行,既能借势提速,又能避开暗礁。”郑和颔首应允,看着威廉快步走向船舷再次观测,心中对这位异域友人的航海技艺愈发认可。
安东尼奥闲来便在甲板上照料那些从非洲、澳洲带回的植物样本。这位意大利农学家身着浅灰色麻布短衫,腰间系着牛皮腰带,脸上带着几道因长期劳作留下的浅痕,双手粗糙却灵活,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木箱里栽种着祖鲁部落的药用草本,叶片肥厚多汁,边缘带着锯齿状的纹路,散发着淡淡的辛香;还有澳洲雨林的奇特藤蔓,藤蔓上长着细小的气生根,紧紧攀附着木箱边缘,顶端还开着细碎的紫色小花。“小家伙们,可得撑住啊。”他用生硬的汉语低声念叨着,小心翼翼地用椰壳瓢为植物浇水,指尖拂过叶片上的露珠,“回到大明,你们就能在皇庄的试验田里扎根了。”
周岳与赵毅则轮流巡视舰队,两人分工明确。周岳生得黝黑健壮,额角一道三寸长的疤痕如勋章般醒目,那是早年平定倭寇时留下的印记,身着黑色劲装,腰间挎着改良后的火绳枪,枪托上刻着他的姓氏,枪身还缠着防滑的麻绳。他走过火炮旁时,总会停下来敲一敲炮身,粗声问道:“李三,火炮的防潮油擦了吗?要是锈了,看我不抽你鞭子!”负责看管火炮的士兵李三连忙躬身,脸上的汗珠顺着黝黑的面颊滚落:“周将军放心,每门炮都擦了三遍,炮膛里还塞了干燥的棕榈丝!”赵毅则身形魁梧如铁塔,身披玄铁铠甲,铠甲上的云纹经匠人精心打磨,反射着冷冽的光,腰间佩着一柄长剑,剑鞘上镶嵌着七颗黑曜石,沉稳肃穆。他专注于船舱与后勤保障,此刻正掀开粮仓的帆布,对管事张顺道:“粮食还要再晒半日,尤其是底层的麦袋,务必翻匀,可不能让潮气坏了粮,咱们还指着这些粮撑回大明呢。”张顺点头如捣蒜,指挥着伙计们用木叉翻动麦袋,动作麻利。
这一日午后,天空本是澄澈如洗,湛蓝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成群的海鸥围绕着宝船盘旋鸣叫,它们洁白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着光泽,不时俯冲而下,叼起海面上跳跃的银鳞小鱼。船员们大多在甲板上休息,有的靠在船舷边闲聊,有的擦拭着武器,还有的在修补渔网,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海风与淡淡的烟火气。突然,瞭望手王奎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喊,他站在高高的桅杆上,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的望远镜死死盯着西南方向:“大人!西南方发现异常云团!黑如墨汁,还带着电光!”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远方天际线处,一团漆黑如墨的云团正以惊人的速度向舰队逼近。那云团并非寻常的雨云,边缘翻滚着暗红色的电光,如同烧红的铁块投入浓墨之中,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深海中咆哮,令人不寒而栗。郑和脸色骤变,多年的航海经验让他瞬间判断出这是南印度洋特有的“黑风涛”,威力远胜寻常风暴,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他当即高声下令:“全体船员戒备!降下主帆,只留小帆保持航向!周岳,带人加固甲板物资!赵毅,检查舱门与防水隔板,火药舱与粮仓重点看护,绝不能进水!”
命令下达的瞬间,船员们便如走马灯般忙碌起来。帆绳在滑轮上飞速滑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猩红的主帆被迅速降下,船员们动作麻利地将其叠成规整的布卷,用缆绳牢牢固定在甲板上;周岳带领水手们扛着粗壮的缆绳,将火炮、木箱、储物桶等重物一一加固,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汗水顺着黝黑的面庞滑落,混着海风带来的湿气,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迹,却依旧高声喊道:“都给我用点力!要是物资被浪冲跑了,咱们后半程就喝西北风去!”赵毅则带人逐一检查舱门与防水隔板,他手持火把,照亮阴暗的船舱角落,对身边的士兵刘勇道:“把这块木板再钉牢些,缝隙里塞些棕榈丝,绝不能让海水渗进来!火药舱要是进了水,咱们全船人都得喂鱼!”刘勇应声,挥动铁锤将铁钉敲得愈发牢固。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黑沉沉的云团便已笼罩在舰队上空。狂风呼啸而至,力道之大远超想象,几乎要将人从甲板上掀翻,船员们不得不紧紧抓住身旁的固定物,才能勉强站稳。船身剧烈摇晃,左右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仿佛随时都会被巨浪吞没。暴雨倾盆而下,如注的雨水瞬间在甲板上汇成溪流,视线被白茫茫的雨幕彻底遮蔽,只能隐约看到身旁船只的模糊轮廓,连近在咫尺的同伴都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身影。海浪如同被激怒的巨兽,高高跃起,足有数丈之高,顶端还泛着白色的泡沫,又狠狠砸落,浪花拍在船舷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溅起的水墙如同一道白色的屏障,瞬间将船身笼罩,涌入甲板的海水顺着排水口哗哗流淌,脚下湿滑难行,稍不留神便会摔倒。
“左舷注意!避开浪峰!”郑和站在舵手旁,双手紧紧扶住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在狂风暴雨中依旧清晰有力,如同惊雷般穿透雨幕。舵手老陈已年过半百,脸上布满风霜,双手布满老茧,紧紧攥着舵轮,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转动舵轮,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如虬龙,脸上满是狰狞的神色,汗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顺着脸颊不断滴落:“大人放心!老陈掌舵三十年,还从没栽在风浪手里!”
突然,一声巨响从“大明三号”传来,如同惊雷炸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明三号”的尾帆被狂风撕裂,碎片如断线的风筝般卷入空中,在黑暗的云幕下如同纷飞的蝴蝶,船身猛地向右侧倾斜,幅度接近三十度,甲板上的几个木箱被甩入海中,激起巨大的浪花,整艘船险些被巨浪打翻。“大明三号”船长吴六站在船舷边,衣衫湿透,头发凌乱,高声呼救:“郑大人!尾帆没了!船身不稳,左侧进水了!”
“赵毅!带人去支援‘大明三号’!”郑和当机立断,高声下令,眼中闪过一丝焦灼。
“末将遵命!”赵毅应了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领二十名精干士兵,扛起小艇冲向船舷。小艇在巨浪中如同一片飘零的叶子,刚放入海中便被浪头掀起,又狠狠砸落。士兵们冒着被巨浪吞噬的危险,奋力跳上小艇,紧紧抓住船舷,脸上被雨水打得生疼,却无一人退缩。赵毅手持长剑,稳稳站在小艇中央,高声指挥:“张猛、李强,你们划左桨!王虎、陈达,右桨跟上!稳住方向,顺着浪谷走!”划桨的士兵们齐声应和,奋力挥动船桨,浪花不断溅入小艇,他们的衣衫早已湿透,却依旧咬牙坚持,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好不容易靠近“大明三号”,赵毅瞅准一个浪头回落的间隙,高声喊道:“抓住船舷!快!”士兵们借着浪头的推力,奋力攀上船舷。赵毅第一个跳上去,一把拉住险些被浪卷走的吴六:“吴船长,情况如何?”吴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急声道:“尾帆全毁了,船身左侧进水,兄弟们正拼命往外舀水,可水势太大,根本舀不完!”“别慌!”赵毅沉声道,“一半人用备用帆布修补尾帆,用绳索临时固定;另一半人跟我去排水,务必守住船舱!”说着,他亲自带领几名士兵搬来木桶,一起舀出船舱内的积水,木桶碰撞声、水流声与风声交织在一起。
这场风暴足足持续了一日一夜。当乌云终于散去,阳光重新洒向海面时,舰队已是狼狈不堪。多艘宝船的帆具受损,有的主帆被撕裂成条状,有的副帆不知所踪,甲板上一片狼藉,绳索、木箱、工具散落一地,还残留着海浪冲刷过的痕迹;几名船员因不慎落水受了伤,其中士兵王虎伤势最重,腿部被漂浮的木板划伤,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医官孙思邈正蹲在一旁为他包扎,眉头紧锁,手中的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伤口太深,需静养数日,切不可再沾水,我这就给你敷上止血的草药。”
郑和亲自登上每一艘宝船清点情况,当他来到“大明七号”时,船长林文快步上前,面带愧疚:“郑大人,‘大明七号’船底被暗礁碎片划破,破口足有三尺宽,虽已用木料和桐油紧急修补,但破损处较大,无法高速航行,只能低速跟随舰队。”郑和俯身查看船底,只见修补处用南洋硬木拼接,外面涂满了桐油,还缠着厚厚的缆绳,点了点头道:“无妨,安全第一。传令下去,舰队暂时停靠前方岛屿休整!”他指着海图上标注的一座无名小岛,“此处有天然港湾,正好适合修船补给。”
宝船缓缓驶入小岛附近的天然港湾。港湾入口狭窄,两侧是陡峭的礁石,礁石上布满了青苔,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溅起白色的浪花,发出哗哗的声响;内部却十分宽阔,风平浪静,海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下五彩斑斓的珊瑚与成群的游鱼,偶尔还有几只海龟慢悠悠地划过。岛屿不大,方圆不过数十里,岛上覆盖着茂密的热带丛林,远远望去,郁郁葱葱,如同一块镶嵌在海洋中的绿宝石,隐约能看到林间蜿蜒的溪流,溪水清澈,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还能闻到淡淡的草木清香。
“周岳,你带领五十名士兵先行登陆探查。”郑和下令道,“务必探明岛上是否有原住民、可食用的动植物与淡水,注意言行举止,不可贸然行事,若遇危险,即刻撤退。”周岳躬身领命,随即挑选了五十名精干士兵,换上轻便铠甲,腰间佩刀,携带弓箭与火绳枪,乘坐三艘小艇朝着岸边驶去。
小艇靠岸后,周岳带领士兵们沿着溪流向岛内深入。丛林中草木繁盛,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树干粗壮挺拔,上面缠绕着粗壮的藤蔓,如同虬龙盘绕,有的藤蔓足有碗口粗细;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松软而富有弹性,还能看到细小的昆虫在落叶间穿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映照在湿漉漉的叶片上,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与果香,耳边传来不知名鸟类的鸣叫声,清脆悦耳,还有溪流的潺潺声,令人心旷神怡。
“将军,你看那是什么?”士兵陈阿福突然指向前方,语气中带着惊喜。他身材瘦小,却眼神锐利,是队里的斥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丛林深处,一片开阔的谷地出现在眼前。谷地里竟长满了大片的野生谷物,穗子饱满,呈金黄色,在微风中随风摇曳,如同一片金色的海洋,翻涌着层层波浪,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特有的清香,令人垂涎。
“这是……谷物?”周岳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穗谷物,搓开外壳,里面是饱满的米粒,色泽洁白,与大明的稻谷相似,却又更显圆润,颗粒也更大一些,咬在嘴里还带着淡淡的甜味。他眼中闪过狂喜,转头对身边的副手赵勇道:“快!派人回舰队禀报郑大人!就说我们发现了大片野生谷物,足有数十亩,长势极好,足以补充粮草!”赵勇应声而去,周岳则继续查看谷地范围,越看心中越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场风暴虽险,却让我们得了这么大一处粮仓!”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谷地旁的溪流中,鱼儿成群结队,时而跃出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种类繁多,有通体银白的海鱼,也有色彩斑斓的淡水鱼,还有几条体型粗壮的鲤鱼在水底游弋。溪边的草地上,还散落着一些野生的瓜果,果实饱满,色泽鲜亮,有金黄的、赤红的,还有深紫的,散发着诱人的果香。士兵们摘下一个金黄的瓜果,切开后果肉饱满多汁,酸甜可口,让人回味无穷。“将军,这果子真甜!比咱们船上带的蜜饯还好吃!”陈阿福一边吃一边赞道,引得众人纷纷采摘品尝。周岳安排十名士兵在谷地周边警戒,防止野兽出没,其余人则开始采摘少量谷物与瓜果,准备带回舰队作为样本。
郑和听闻消息后,亲自登上岛屿。当他看到那片金黄的谷地时,眼中也露出了欣慰的神色,连日来因风暴产生的忧虑一扫而空。“天无绝人之路!”他感慨道,身旁的威廉与安东尼奥也满脸惊叹。安东尼奥快步走进谷地,摘下一穗谷物仔细观察,又放在鼻尖嗅了嗅,激动地对郑和道:“郑大人,这种谷物抗旱耐涝,适应能力极强,谷穗比大明的稻谷更饱满,产量定不会低,若是能带回大明种植,定能造福无数百姓!”郑和颔首道:“安东尼奥先生说得是,此次归航,这谷物种子便是重要的收获之一,回京后我会奏请陛下,在皇庄推广种植。”
他当即下令,组织船员分批登陆:“张顺,带领后勤组负责收割谷物、晾晒储存,务必仔细,不可浪费一粒粮食;李三,带人在溪边搭建渔网捕鱼,多捕些鲜鱼,给兄弟们改善伙食;王奎,你带人采摘瓜果野菜,注意辨别是否有毒,可让医官先查验;刘铁柱,带领工匠们抓紧修复船只,尤其是‘大明七号’的船底,务必彻底修补完好,用最好的木料和桐油!”众人齐声领命,各司其职,岛上顿时忙碌起来。
刘铁柱是刘铁山的徒弟,传承了精湛的冶铁技艺,他身着灰色短打,手臂上肌肉虬结,脸上沾着些许木屑与桐油,眼神专注。他带领工匠们将“大明七号”拖至浅滩,让船底完全露出水面,然后用凿子凿开受损的船底,清理掉破损的木料与附着的贝壳、海藻。“用南洋硬木修补,这种木料防水性好,硬度足够,再用三层榫卯结构拼接,保证牢固。”他对身边的工匠们道,手中的凿子、锤子挥舞得熟练而精准,“桐油要多涂几遍,涂完后再缠上缆绳,双重保险。”工匠们齐声应和,有条不紊地进行修补工作,木屑与桐油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医官李思齐则带着两名助手采集岛上的草药。李思齐身着青色长衫,须发半白,手中拿着一本草药图谱,仔细辨认着路边的植物:“这是马齿苋,清热解毒,可治腹泻;那是仙鹤草,止血效果极佳,正好给王虎换药。”他一边说一边采摘,将草药分类放入药篓中,还不忘叮嘱助手:“采摘时要留根,不可连根拔起,给这小岛留些生机。”
休整期间,周岳还发现岛上并无原住民,只有一些野生动物踪迹——林间偶有野兔窜过,灰褐色的皮毛在草丛中一闪而过;枝桠间常有山鸡栖息,五彩斑斓的尾羽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受惊时便扑棱着翅膀飞向密林深处。士兵们趁着闲暇组队狩猎,陈阿福箭法精准,一箭射中山鸡的翅膀,引得众人喝彩;张猛力大无穷,用削尖的木矛捅伤了一头野猪,众人合力将其制服。傍晚时分,狩猎队满载而归,野猪肉、山鸡肉堆在篝火旁,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夜幕降临,岛上燃起数堆篝火,橘红色的火光映照着船员们疲惫却喜悦的脸庞。后勤组已经将第一批收割的谷物煮熟,金黄的米粒冒着热气,散发着天然的香甜;渔夫们也抬来了满筐鲜鱼,用树枝串起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落在炭火中,滋滋作响,香气扑鼻。“周将军,尝尝我烤的鱼!”李三递过来一条烤得金黄的海鱼,外焦里嫩,还撒了些从南洋带来的香料。周岳接过咬了一大口,鲜美的滋味在舌尖散开,不由得笑道:“不错不错,比船上的咸肉好吃多了,回头给你记一功!”
郑和坐在最大的一堆篝火旁,身旁围着威廉、安东尼奥与几位船长。他手中摩挲着那枚祖鲁部落赠予的象牙雕刻,上面的纹路被炭火映照得愈发清晰。“此次远航,真是历经波折。”郑和轻叹一声,目光扫过围坐的众人,“从泉州出发,跨印度洋,抵非洲,探澳洲,如今归程又遇风暴,却得此金谷岛补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威廉举杯(杯中是煮沸的淡水),感慨道:“大人所言极是。若不是这场风暴,我们怎会发现如此富饶的岛屿,更不会得到这珍贵的谷物。这一路的见闻,足以改写欧洲对世界的认知。”安东尼奥也附和道:“我从未想过,南印度洋竟有如此神奇的植物。等回到大明,我定要尽快培育这‘金谷’种子,让它在大明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赵毅放下手中的烤肉,沉声说道:“大人,经此一役,船员们的士气更盛了。如今船只修复完毕,粮草充足,后续归航定能顺遂。”郑和点头,眼中满是欣慰:“是啊,只要我们上下一心,便没有跨不过的风浪。此次远航,不仅是为了宣扬国威,更是为了探索未知、交流文明。这些异域的植物、谷物,还有我们带回的友谊,都是大明最宝贵的财富。”
众人闲聊至深夜,篝火渐渐减弱,船员们陆续睡去,只有几名哨兵守在营地周边,警惕地观察着丛林动静。郑和躺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思绪飘回了大明。他想起了永乐皇帝的嘱托,想起了京城的繁华,想起了家中的亲人,归乡的念头愈发强烈。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大明七号”的船底已彻底修复,经测试毫无漏水之忧;各船的帆具更换一新,火炮与锚链也做了全面检修;粮仓里堆满了晒干的金谷,渔舱里装满了腌制的鲜鱼,储物箱里塞满了各类瓜果与野菜,淡水也补充得满满当当。船员们依依不舍地登上宝船,临走前,安东尼奥又采集了许多金谷种子,小心翼翼地装入密封的木箱中;周岳则让人在岛上立下一块木碑,刻上“大明金谷岛”五个大字,以作标记。
当帆绳拉动,猩红的巨帆缓缓展开,如同展翅的鲲鹏,宝船驶离港湾时,众人纷纷站在船舷边,回头望去。那片金黄的谷地在阳光下依旧耀眼,茂密的丛林、清澈的溪流在视线中渐渐缩小,最终化作海面上的一个绿点,如同一个温暖的印记,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舰队重新驶入大洋,一路向北。海面渐渐恢复了平静,湛蓝的海水如同一块巨大的蓝宝石,一望无际。偶有海豚跟随船舷跳跃,它们灰色的身体在阳光下闪着光泽,时而跃出水面,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时而潜入水中,留下一串气泡,仿佛在为他们引路。海鸟们也重新聚集在舰队周围,盘旋鸣叫,与船员们为伴。
威廉每日坚守在海图旁,不断校准航线。这日清晨,他拿着六分仪观测后,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快步走到郑和身边:“郑大人,好消息!按照当前航线与洋流速度,我们已驶入南洋东部海域,不出一月,便能抵达婆罗洲!”他指着海图上的标记,“婆罗洲物产丰富,是南洋重要的贸易中转站,我们可以在那里补充新鲜蔬果与淡水,再穿过马六甲海,踏入大明海域便指日可待了!”
郑和顺着他的指尖望向海图,眼中满是对故土的期盼,鬓角的银丝在海风里微微颤动。他转头看向甲板上忙碌的船员们,有的在擦拭武器,有的在修补渔网,还有的在整理带回的异域珍宝,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归乡的憧憬。“传令下去,”郑和高声道,“每日依旧保持三时辰一次的航线校准,瞭望手加倍警惕,不可因归程将近而松懈!待回到大明,我必向陛下为诸位请功!”
船员们闻言,齐声欢呼,声音响彻云霄,在海面上久久回荡。海风拂过,朱红的帆影在湛蓝的海面上缓缓前行,载着满船的异域珍宝、文明的种子与船员们的思乡之情,朝着大明的方向驶去。归航的号角已经吹响,属于大明远洋舰队的传奇,还在继续书写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