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进去。”江时海看着堪堪一人高的幽深隧道,那道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活像个狗洞。但不知怎地,江时海觉得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这种摄人心魄的吸引力,似乎是某种从心底升起的呼唤。几乎没有犹豫,一弯腰就钻进了这大狗洞。
陈生顿了顿,没说话,也跟上了。
在隧道中江时海使用OPPO a5的手电筒开路,手电惨白的光圈四处乱照,然而道路上下左右都长得一样,不同寻常的只有红土,他觉得隧道还在微微收缩,随着深入其中逐渐变得温暖,四壁出现了乱麻般纠缠的花纹,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韵律,似缠绕的肢体,就这样缠绕着指向黑暗的最深处。
终于,面前突然出现了微光。不是自然光,是烛火。洞穴之中,一队披着袍子的人端着蜡烛,像影子一般飘在视野的远处。不多时,他们停在了一尊巨大的铜像前——那玩意儿难以识别是什么生物,依稀是个人形,下半身本该明亮,却隐没在阴影之中。诵经队口中念着难以识别的言语,嗡嗡作响,与整个洞穴共振了,江时海再次产生了不久前那种从心底同频的振动。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甜香,
他这才注意到,这洞穴本身还是一座自然仙境,无奇不有,长满奇形怪状的植物,不知名的片状绿植大面积覆盖红土表面,延伸出的藤蔓紧紧交织连成蛛网。正中间有一棵大树,毛发旺盛,粗壮无比,看起来需要八个大汉一起张开手臂才能抱住,树干上是密密麻麻、凹凸起伏的淡红色肉疙瘩,由四五个小的疙瘩汇集一起形成一束冠形大疙瘩。长在这根顶天立地的根基上的花要么绿得发光,要么毫不逊色的发黑,它们缠绕着蜿蜒而下,弧度似曾相识,大片大片向下弯曲的叶子像极了掉落的牛欢喜,从它们坚硬的边缘流落下一地的鲜红血河,看了令人头发晕。四处散落着一堆倒栽葱的白骨,插得到处都是。
江时海看得入神,突然脚下一绊,差点摔倒,这才如梦初醒,骂骂咧咧地把物件直接踹飞了。
“江时海。”陈生低声喊他,手里拿着一个骨制小物件,是刚从周围捡的,“你看看,刚才踩到的是这东西吧。好像是人的四肢。”
江时海低头一看,还真是,骷髅的小手正抓在他的裤脚上。周围散落的小物件也全是人的各种身体组成部分。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吟诵经文的队伍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交谈,也许只是并不关心他们,继续跪在大像前保持默哀姿势。
“草。”饶是江时海也暂时安静了下来,看着陈生,想要商议如何行动,毕竟之前在村里已经差点被抓去冥婚了,他可不想再来一次。想到这里都后怕。
就在他们看着诵经队伍时,背后的土穴传来一阵松动,嗷呜嗷呜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竟是像极了婴儿的啜泣。浓烈的香风袭来。这个声音,是昨天的哥儿飞僵二猫!
“还……还……”二猫从喉咙中挤压而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硕大的体型卡在了道路中,鲜红色的碎片从穴口剥落而出。
“卧槽。”江时海立刻跳开,迅速离开了原本站的地方,“他不会要从背后给我一个拥抱吧。”他打了个冷战,点评道:“太gay了。”
陈生无语了,前有诵经大队,后有哥儿飞僵,江时海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
“还钱!”或许是二猫敏锐的嗅觉嗅到了空气中的猎物,目光缓缓移动,在1984年第一次锁定他们的背影,从喉咙中挤出沙哑的声音,“主人的命令,不容违抗。”
“他一时半会儿进不来,刚才进来的时候我观察过了。隧道的四壁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还在收缩。但保险起见时间也确实不多了,我们得快点决定下一步怎么办。”陈生说。
他看着诵经的队伍,领头的修士正在双手合十,缠绕着用手形成的影子,投在墙壁上,舞蹈着,“不过我想知道,你到底欠他多少钱。”
“……等等,你看他们的手势……像不像墙壁上的纹路。”
“啊,我以为那是广播体操十八式。”
小声的交谈中洞穴再次归于平静,归于前有诵经队,后有二猫催债声的平静。
“不能再等了,我说他们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他们挺细狗的。我一个能打二十个,实在不行可以让他们去喂二猫。”江时海下了判决,他不想和二猫冥婚,不想和二猫拥抱,热吻,沉溺在温暖的大乌转转转酒吧……人有时必须做个决断,他大步朝诵经队走去。
“嗨,老头,我想了解一下你们……”江时海直直走到了大像前,领头的人突然转过身看着他,“……的信仰?”
他没料到老头竟然会对外界有反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领头人看着他,抬起头,袍子下的面容显然是个秃头老太,而不是老头。但她一开口发出的声音又是一个低沉的老年男性:“屠,我们的!你也是来聆听屠的教诲的吗!”她显得有些激动,双眼死死盯住江时海,盯着他的嘴,他的喉咙,他的胸口,他的一切。
江时海快速打量了一下老太,她老态龙钟,除了手上拿着一盏蜡烛,并未有什么攻击性的东西,“屠,哈哈……屠是这个牛头人骷髅吗?”
“这是她神降的真身!”老太狠狠地打断,随后换上了一副慈爱陶醉的面容,“她在这里教导我们,引领我们……我们所有人都是屠大人的信徒,世世代代在这里聆听屠大人的发言。没有她,没有我们,这个村庄早灭绝了,她是我们所有人的母亲,是圣母妃子。”
江时海抬头看着铜像,那是一个慈爱的牛头人身的骷髅大像,脑子是一个牛头,女子,不,男子,根本无法分辨她的性别。她低垂着眼眸,她的面容静默而慈祥,无论从哪个角度观看,始终都会感觉她的眼睛在跟随注视,没有离开过。一切生灵看着她的时候都有一种从心底的渴望和温暖,和周围融为一体,就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或许这一次春天真的到来了。
江时海趁机在想马上中午做点啥吃,是吃铁锅炖还是麻辣烫呢,麻辣烫吃腻了,果然还是铁锅炖吧,到时候去村庄里拔点别人的菜,他决定了。老太立刻怒视他们,似乎认为江时海毫无反应的模样玷污了圣神的屠大人。
老太认为没有人能在这里保持绝对的冷静,他们应该立刻作出感恩涕零的反应,尤其在目睹母亲的真容后,她继续依恋而敬畏地看向母亲屠大人。
“哎,你说我们等会搞点菜吃吃呗。”江时海趁机对陈生说,陈生点点头已无力吐槽。“义气,好兄弟在心中。”江时海手握拳锤一下自己的胸膛。
没有再给他们喘息闲聊的时间,诵经大队的最后一个字落下,陈生看见屠大人她的面容反复变化。
他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在他们转身的瞬间,寒意从背后涌过来。
“是屠,是屠,她回来了。”最后,他们只听到有人在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