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兽的翅尖掠过最后一片云层时，苍梧城的轮廓终于在残阳里显露出全貌。城墙上的玄铁旗帜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旗面绣着的银狼图腾沾了些暗红，远远望去，像是凝结的血痕。沈砚翻身落地时，靴底先触到了带着焦味的尘土——那是妖兽嘶吼与兵器碰撞后，独属于战场边缘的气息。
秦风早已快步迎向城门口的守军，几句交谈后，便引着沈砚往城主府走。沿途的街道上少见行人，只有挎着长刀的士兵匆匆而过，偶尔能看到紧闭的民宅门缝里透出的微光，衬得墙角蜷缩的流民更显单薄。“南境的赤瞳狼夜里最凶，百姓们都不敢出门。”秦风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满是焦灼，“战神三天前就带着先锋营守在城西峡谷了，只留了些人驻守城池。”
沈砚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避尘珠——珠内的灵力波动比在云驿时更清晰，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牢牢拴着他的行踪。他正想开口询问战况，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轻响。
抬眼望去时，沈砚便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城主府的石阶上。那人穿着一身玄色战铠，肩甲上的银纹被残阳镀上金边，却掩不住甲胄缝隙里嵌着的暗红血渍。她的长发束在银冠里，几缕碎发贴在颈侧，下颌线绷得极紧，一双墨眸扫过来时，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锐利——正是传说中的凌昭战神。
“沈使者。”凌昭的声音比沈砚想象中更沉些，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抬手示意他跟上，“军情紧急，随我去议事厅。”她转身时，沈砚恰好瞥见她左肩的甲胄微微松动，袖口下露出的绷带隐约渗着浅红——那是玄清提过的旧伤，竟还没好利落。
议事厅里的烛火跳动不定，墙上挂着的南境舆图被红笔圈出了几处，城西峡谷的位置画着一个醒目的狼头标记。凌昭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峡谷入口：“赤瞳狼的巢穴在峡谷深处，近几日它们格外躁动，昨夜甚至冲破了三道防线，伤了十几个弟兄。”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沈砚，“云阶渊的‘缚灵阵’，当真能困住它们？”
“晚辈可即刻布阵一试。”沈砚上前一步，指尖凝起一缕淡蓝色的灵力，在舆图旁的空地上虚画了个阵形，“只需三位士兵以灵力为引，便能在峡谷两侧布下双层结界，妖兽冲阵时，结界会自动收紧，至少能为先锋营争取半柱香的时间。”他刻意略去了结界能感应凶煞之气的细节，只将重点落在“困兽”上——凌昭比玄清更直接，任何多余的隐瞒都可能引起她的警惕。
凌昭盯着那缕灵力看了片刻，忽然抬手抽出腰间的长刀。刀身映着烛火，闪过一道冷光，她却只用刀背轻轻敲了敲沈砚的灵力轨迹：“半柱香足够了。”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冲进一名士兵，单膝跪地时声音都在发颤：“战神！城西峡谷的赤瞳狼又开始撞阵了，张副将说……说它们的眼睛比之前更红，像是疯了一样！”
凌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转身便往门外走，玄色战铠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风。“秦风，你留在这里给沈使者安排住处。”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沈使者，明日清晨卯时，我在城门口等你——若你怕了，此刻便可以回云阶渊。”
沈砚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指尖的灵力缓缓散去。他忽然想起玄清给的那枚木牌，便从行囊里取出来，木纹间的药香在烛火下更清晰了些。“沈使者，战神她就是这样，嘴上硬，心里比谁都惦记弟兄们。”秦风走过来，看着那枚木牌笑了笑，“苏老医者的医术是南境最好的，当年战神在峡谷里被妖兽抓伤了左肩，就是他给治好的。”
沈砚将木牌重新收好，目光又落回舆图上的狼头标记。那标记旁的红笔写着“凶煞”二字，想必是凌昭留下的——她显然也察觉到了妖兽异动不对劲，却没在刚才的对话里多问一句。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传音玉哨，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忽然想起玄清的话：“她听这哨音，比听谁的劝都管用。”
夜色渐深时，沈砚站在客房的窗前，望着城西的方向。那里偶尔会传来几声沉闷的兽吼，混着远处的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避尘珠的灵力波动始终没停，像是在提醒他，玄清的目光还落在这片烽烟里。他从行囊里取出那盒“续筋膏”，指尖抚过冰凉的盒身——凌昭的旧伤若真与血脉有关，这药膏或许只能治标，却不知她是否愿意收下。
窗外的残阳彻底沉了下去，城墙上的火把次第亮起，连成一片暖黄的光带，将苍梧城的轮廓映在墨色的天幕下。沈砚握紧了水色玉佩，玉佩的凉意透过指尖传过来，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明日清晨，他便要随凌昭踏入城西峡谷，面对那些受了不明力量影响的赤瞳狼，也将面对这位战神藏在战铠下的秘密。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是守军换岗的信号。沈砚将续筋膏放回行囊，转身吹灭了烛火。黑暗里，避尘珠的微光若隐若现，像是玄清那双始终未曾离开的眼睛，也像是即将在黎明时分，燃起的战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