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云驿被薄雾裹着，庭院里的铁线草沾着露珠，叶片上的寒光像极了凌昭战铠的碎片。沈砚刚洗漱完，就见驿卒来报——玄清尊上已在庭院等候。他心中微顿，随即整理好衣袍，快步迎了出去。
玄清尊上依旧是一身素白道袍，手持拂尘立在铁线草旁，晨光透过薄雾落在他身上，倒添了几分温润。见沈砚出来，他抬手示意：“沈使者不必多礼，老夫只是路过，听闻你今日便要赶赴南境，特来送送你。”
沈砚躬身谢过，引着玄清到庭院的石桌旁坐下。驿卒很快端来热茶，青瓷茶杯冒着热气，将两人之间的沉默稍稍冲淡。玄清先开口，目光落在沈砚腰间的传音玉哨上：“这玉哨是当年老夫为凌昭炼制的，她性子倔，受伤了也不愿吱声，你若在战场上见她动作迟缓，不妨吹哨提醒——她听这哨音，比听谁的劝都管用。”
沈砚握着茶杯的指尖微顿，轻声应道：“多谢尊上提点，晚辈记下了。”他能听出玄清话里的关切，却也察觉出一丝试探——这位上神看似闲聊，实则在暗中打听他与凌昭的相处方式。
玄清捻了捻须，话锋一转：“听闻云阶渊的控场秘术独步三界，尤其擅长压制躁动的异兽，不知沈使者此次准备用何种秘术协助凌昭？”
沈砚放下茶杯，语气平和：“晚辈习得的是云阶渊基础的‘缚灵阵’，只需以灵力为引，便能在妖兽周围布下结界，暂时困住它们的行动，不干扰战神正面攻坚。这秘术不伤性命，也不会消耗过多灵力，正适合南境的混战局面。”
他刻意避开了秘术的核心原理——云阶渊的“缚灵阵”实则能通过结界感应妖兽的灵力源头，若遇到天裂逸散的凶煞之气，结界还会泛起暗纹。沈砚没说这些，一来是不愿暴露云阶渊的秘术细节，二来是怕玄清追问“为何能感应凶煞之气”，牵扯出天裂的线索。
玄清点点头，拂尘轻轻扫过石桌上的露珠：“‘缚灵阵’确是稳妥之法。只是凌昭作战向来快准狠，你布阵时需跟上她的节奏——她最不喜有人拖后腿，当年有个仙将因布阵慢了半刻，让妖兽首领逃了，她虽没说什么，却独自追了三天三夜，回来时左肩旧伤都复发了。”
“旧伤？”沈砚顺势追问，“昨日秦统领提过，战神的左肩旧伤是去年北境之战留下的，不知是否需要特殊的疗伤药？晚辈行囊中恰好有云阶渊的‘续筋膏’，或许能派上用场。”
玄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恢复平静：“凌昭的旧伤没那么简单，不单是外伤，还与她的血脉有关。你若有机会，可劝她少用左肩发力，至于疗伤药，她府中多得是，只是她自己总忘了用。”
“血脉？”沈砚捕捉到关键信息，却没再追问——他知道玄清不会轻易透露更多，过度探究反而会引起怀疑。他转而提起南境的妖兽：“晚辈昨日看《南境妖兽初录》，发现此次叛乱的赤瞳狼与寻常品类不同，似是受了某种力量影响，不知尊上是否知晓缘由？”
玄清端起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沉默片刻才道：“天地间的灵气本就有潮汐，偶尔出现妖兽躁动也属正常。你只需协助凌昭平定叛乱，不必深究缘由——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会分心。”
这话看似提醒，实则带着警告。沈砚心中了然，玄清定是察觉到了妖兽异动背后的异常，却不愿在此时点破，或许是怕引起恐慌，也或许是在试探他的反应。他顺着玄清的话应道：“尊上所言极是，晚辈只专注于协助战神，护苍梧城百姓安危。”
两人又聊了些南境的地形与气候，玄清便起身告辞。临走前，他将一枚小小的木牌递给沈砚：“这是苍梧城老医者的令牌，你到了南境，若凌昭受伤，可持此牌去找他——老医者医术高明，当年凌昭在南境受伤，便是他治好的。”
沈砚接过木牌，只见上面刻着一个“苏”字，木纹间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他躬身道谢，看着玄清的身影消失在薄雾中，才收起木牌。指尖触到腰间的避尘珠时，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珠内的“追踪灵力”比昨日更明显了些，显然是玄清刚才靠近时，悄悄加固了印记。
“玄清尊上果然步步谨慎。”沈砚轻声自语，将木牌放进行囊。他走到庭院的铁线草旁，蹲下身看着叶片上的露珠——这草与战神府的一模一样，凌昭种它是为了止血，玄清特意在庭院种它，或许也是在暗示“护凌昭周全”。
驿卒这时来报，秦风已备好云兽，正在云驿外等候。沈砚点点头，回到客房拿起行囊，最后检查了一遍物品：传音玉哨、避尘珠、水色玉佩、舆图、妖兽初录、老医者的木牌，还有那盒给凌昭备用的“续筋膏”。
走到云驿外时，秦风已牵着两匹云兽等候，玄铁轻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沈使者，都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出发，傍晚就能到苍梧城！”秦风的语气带着急切，显然是担心凌昭的安危。
沈砚翻身上云兽，握住缰绳的手微微用力。他抬头望向南方，薄雾已渐渐散去，天际泛起淡淡的红霞，像是苍梧城战场的硝烟。腰间的水色玉佩冰凉依旧，避尘珠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那是玄清留下的灵力印记，时刻提醒着他，身后有双眼睛在注视着。
“走吧。”沈砚对秦风说，声音里带着几分坚定。云兽发出一声轻鸣，振翅冲上云霄，朝着南境的方向飞去。
风拂过沈砚的发梢，他低头摸了摸腰间的传音玉哨，忽然想起玄清的话——“她听这哨音，比听谁的劝都管用”。他忽然有些期待，当自己在战场上吹响这玉哨时，凌昭会是怎样的反应？
只是这份期待很快被使命压了下去。沈砚握紧水色玉佩，心中暗道：凌昭，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的血脉藏着怎样的秘密，我都必须完成我的使命。
云海在脚下飞速掠过，南境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沈砚知道，再过几个时辰，他就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战神，而这场裹挟着宿命与试探的相遇，也终将在苍梧城的战场上，正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