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驿时,暮色已漫过九重天的云海,驿卒点起了廊下的琉璃灯,暖黄的光透过窗棂洒进客房,在地面映出细碎的光影。沈砚遣退了随行的天兵,独自坐在案前,将日间从战神府取回的传音玉哨、玄清尊上送的避尘珠,连同司兵仙官给的《苍梧舆图》一一摆开,指尖轻轻拂过每件物品,似在梳理思绪。
案角的银壶里温着仙茶,水汽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他拿起避尘珠,珠子通体莹白,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玄清尊上说是“避妖兽浊气、发危急警示”,可沈砚用云阶渊秘术悄悄探查时,却在珠子内核察觉到一丝极淡的“追踪灵力”,虽隐蔽,却逃不过他自幼修习的秘术感知。
“玄清尊上果然心思缜密。”沈砚轻声自语,将避尘珠放回锦盒。他早料到九重天不会完全信任云阶渊的使者,这珠子既是“保护”,也是“监视”,不过他并不在意——只要能靠近凌昭、完成使命,这点试探算不得什么。
目光落在腰间的水色玉佩上时,沈砚的神色沉了几分。他指尖凝起一缕微弱的灵力,轻轻点在玉佩上,玉佩表面瞬间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光纹,隐约映出云阶渊长老冷峻的面容虚影,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砚,九重天那边可有异动?凌昭是否已在南境?”
“回长老,”沈砚微微低头,语气恭敬,“凌昭已率亲卫抵达南境苍梧城,正与叛乱妖兽对峙。我已通过其亲卫秦风,初步了解凌昭作战习惯,也拿到了传音玉哨,明日便会同秦风一同赶赴南境。”
“很好。”长老的虚影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记住你的使命——接近凌昭,获取她的信任,待天裂异动加剧时,引导她接受宿命。不可因任何事分心,更不可对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云阶渊的规矩,你该清楚。”
“弟子明白。”沈砚应声,指尖的灵力微微颤抖——白日在战神府看到那些战功牌、旧护腕,听到秦风说凌昭“护苍生、忘己身”时,他心中确实泛起过一丝异样,可此刻长老的警告,又将那丝异样压了下去。
虚影渐渐淡去,玉佩恢复了冰凉的本色。沈砚捏着玉佩,指节微微泛白,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九重天的夜星河璀璨,星光落在云海之上,美得像沈砚幼时在云阶渊听过的传说。可他知道,这平静的星河之下,藏着即将汹涌的天裂危机,而凌昭,便是那被宿命选中、要去填补裂缝的棋子。
“不该有的心思……”沈砚轻声重复着长老的话,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凌昭的模样——秦风说她左肩有旧伤,作战时会刻意避开抬肩;说她总把疗伤药分给士兵,自己受伤只草草处理;说她在战报上写下“苍生为重,战功为轻”……这些细碎的片段,拼凑出一个与“冷漠战神”传闻截然不同的身影,让他无法再将她仅仅当作“使命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思绪,转身回到案前,将《苍梧舆图》重新铺开。这次,他没有看标注的关隘与村落,而是指尖凝起云阶渊特有的“灵视秘术”,淡蓝色的灵力缓缓覆在舆图上——这是云阶渊用来探查天地灵气异动的秘术,寻常仙法根本无法察觉。
随着灵力渗透,舆图上南境妖兽聚集的区域,渐渐泛起极淡的黑色纹路,像是墨汁在纸上晕开。沈砚的目光一凝——这不是普通妖兽躁动引发的灵气紊乱,黑色纹路中藏着一丝极细微的“凶煞之气”,与他幼时在云阶渊古籍中见过的“天裂逸散之气”极为相似,只是浓度极淡,若不仔细探查,根本发现不了。
“果然……”沈砚喃喃自语,指尖的灵力骤然收回,黑色纹路瞬间消失,舆图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将“天裂”的线索透露出去——长老交代过,需等天裂危机加剧、凌昭成为唯一“补天人选”时,才能揭开真相。现在提及,只会打草惊蛇,甚至让九重天提前防备,打乱献祭计划。
他将舆图卷起,重新放回行囊,又拿起《南境妖兽初录》翻到“赤瞳狼”那一页——书中记载,赤瞳狼本是温顺的妖兽,只在月圆之夜才会变得躁动,可此次南境叛乱,赤瞳狼不仅数量激增,还主动攻击凡人城邦,显然是受了凶煞之气的影响。
“妖兽异动只是表象,天裂才是根源。”沈砚合上书,心中愈发清楚,南境的叛乱,不过是天地危机的序幕。而他要做的,便是在这序幕中,不动声色地靠近凌昭,让她一步步走向那早已注定的宿命。
窗外的星河依旧璀璨,驿内的琉璃灯却渐渐暗了下去——仙茶已凉,沈砚将案上的物品一一收好,最后拿起传音玉哨,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玉哨没有发出声音,却有一缕清冽的灵力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开来,与他之前在战神府感受到的凌昭灵力完美契合。
“凌昭,明日,我们便要见面了。”沈砚轻声说,将玉哨系回腰间,与水色玉佩、避尘珠并排挂着。三者的气息在他身上交织,像是三种不同的力量——使命的冰冷、监视的警惕,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即将到来的相遇的期待。
夜色渐深,云驿内静得只剩下风铃的轻响。沈砚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明日抵达南境后的计划:如何用秘术协助凌昭困住妖兽,如何在不暴露目的的前提下获取她的信任,如何应对玄清尊上通过避尘珠的“监视”……
他知道,从踏入南境的那一刻起,每一步都不能出错。而这场以使命为名的靠近,也终将在战鼓与硝烟中,拉开真正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