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取药回来时，日头已升至中天，云驿外的云兽焦躁地刨着蹄子，显然也急着赶回南境。他刚踏入客房，就见沈砚已收拾好行囊，银甲重新披在身上，正站在窗边望着南方，手中还攥着那卷《苍梧舆图》。
“沈使者久等了！”秦风快步上前，将装着“凝肌膏”的瓷瓶小心收好，“战神府离这儿不远，我带您过去取传音法器，咱们尽快赶路，殿下那边还等着呢。”
沈砚点头，随秦风走出云驿，共乘一匹云兽。这云兽比沈砚之前骑的更显神骏，双翼展开时带起的风都带着几分凌厉——秦风说，这是战神府的专属云兽，日行万里，寻常妖兽见了都要退避三分。
云兽飞行的速度极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前方就出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府邸没有繁复的雕饰，朱红大门上只刻着一个遒劲的“凌”字，门两侧立着两尊石兽，是战神专属的“裂天狮”，狮眼炯炯，似能震慑百邪。
“这就是战神府了。”秦风翻身下马，推开大门，“殿下常年在外征战，府里只有两个老仆打理，您别见怪。”
沈砚跟着走进府中，只见院内没有奇花异草，只在墙角种着几株耐旱的“铁线草”，据说这草能在战场上止血，是凌昭亲手种下的。正厅的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沈砚最先看到的，是满墙的战功牌——从十五岁平定北境魔族的“定北牌”，到去年镇压东海蛟龙的“镇海牌”，每一块牌子上都刻着战役的时间与地点，密密麻麻排了整整三面墙。
厅内陈设极简，一张案几摆在正中，案上放着半张未写完的战报，墨汁还未干透，旁边压着一支狼毫笔；案角放着一个粗陶茶杯，里面的仙茶早已凉透，杯沿还沾着些许茶渍，显然是凌昭出发前匆忙留下的。
“殿下每次出征都这样，”秦风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战报收好，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总说‘战报等打完再写不迟’，可每次都留下半截，回来又忙着处理战后事，转头就忘了。”他从案下的暗格里取出一支通体莹白的玉哨，递给沈砚，“这是殿下常用的传音玉哨，只要您吹响它，百里之内，殿下都能听到，她也能通过玉哨回话。您可别弄丢了，这是当年玄清尊上亲手为殿下炼制的，全九重天只此一支。”
沈砚接过玉哨，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质，能清晰感觉到里面流转的凌昭灵力——与之前玉符上的气息一致，清冽中带着几分刚劲，却又在细微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将玉哨系在腰间，与水色玉佩并排挂着，轻声道：“多谢秦统领，我定会妥善保管。”
秦风又领着沈砚在府中转了转。西侧的偏厅是凌昭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兵书与古籍，其中一本《上古战策》的封面上，写满了凌昭的批注，字迹时而凌厉，时而柔和——在“以仁护兵，以勇破敌”那一页，她还画了个小小的圈，旁边写着“苍生为重，战功为轻”。
“您看这个。”秦风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副旧护腕，腕甲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痕，“这是去年北境之战时，殿下为了护一个小兵，硬生生用护腕挡住了魔族的狼牙棒，当时殿下的左肩被震得脱臼，却还笑着说‘没事，护腕没碎就好’。”
沈砚拿起护腕，指尖抚过那道裂痕，仿佛能看到当时的场景——凌昭身披铠甲，挡在小兵身前，左肩受创却依旧挺拔。他忽然明白，为何秦风提起凌昭时，眼中满是敬佩；为何九重天的仙众提起战神，都带着几分安心。这位战神，从来不是冷冰冰的战机器，她的刚毅背后，藏着对苍生最深的温柔。
“殿下就是这样，总把别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秦风合上木盒，语气带着几分心疼，“这次南境叛乱，她本可以等援军到了再出发，可她说‘苍梧城的百姓等不起’，硬是带着我们几个亲卫先赶了过去。”
沈砚沉默着点头，将护腕放回盒中。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战神”的认知，太过片面——他以为凌昭只是背负宿命的工具，却忘了她也是个会受伤、会疲惫的人。
两人正准备离开，府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玄清尊上的弟子。那弟子捧着一个锦盒，见到秦风与沈砚，躬身道：“秦统领，沈使者，尊上听闻沈使者要去南境协助战神殿下，特让弟子送来这‘避尘珠’，此珠能避妖兽浊气，还能在危急时刻发出警示，护您二人安全。”
秦风接过锦盒，对沈砚道：“玄清尊上最是疼惜殿下，连带着对去协助殿下的人都这般上心。”
沈砚心中一动，接过锦盒道谢。他知道，玄清尊上此举，怕是不止“护安全”这么简单——这位上神想必早已察觉云阶渊的异常，这避尘珠，或许也是一种“试探”。
离开战神府时，日头已偏西。秦风催着云兽加速，沈砚却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朱红大门——战神府的每一处细节，都在诉说着凌昭的故事，也让他对这位战神，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而此刻的凌霄殿内，气氛却有些凝重。天帝坐在玉椅上，手中捏着一枚玉符，上面是玄清尊上刚传来的讯息。
“云阶渊突然递盟，又主动请缨去南境，你觉得沈砚的目的，真就这么简单？”天帝看向站在殿下的玄清尊上，语气带着几分疑虑。
玄清尊上一身素白道袍，手持拂尘，神色平静：“云阶渊居于天地缝隙，常年与世隔绝，此次突然主动示好，确实反常。沈砚此人，看似温和谦逊，可我观他气息，灵力深厚却收放自如，绝非普通使者。”
“你是说，他有别的目的？”天帝皱眉，“可他主动提出协助凌昭，若真有歹意，岂会自投罗网？”
“未必。”玄清尊上轻轻拂了拂拂尘，“凌昭是九重天的战神，身负镇守三界的宿命，云阶渊若想对三界不利，最先要接触的，便是凌昭。沈砚主动靠近，或许是想从凌昭身上，探得些什么。”他顿了顿，又道，“我已让弟子送了避尘珠去，那珠子能感应异常灵力，若沈砚在南境有异动，我们能第一时间知晓。”
天帝点头，放下玉符：“也好。凌昭性子刚直，怕是察觉不到这些弯弯绕绕，有你盯着，我也能放心些。南境之事，就拜托你多留意了。”
“臣遵旨。”玄清尊上躬身行礼，目光望向殿外南方——那里，沈砚与秦风正骑着云兽，朝着南境飞去。他心中暗忖：沈砚，但愿你真如表面那般，是为护苍生而来，否则，你面对的，将是九重天战神，与整个三界的守护之力。
云兽飞过云海，沈砚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玉哨与避尘珠，又摸了摸水色玉佩。他知道，凌霄殿的目光，已落在自己身上；而南境的战场，也越来越近。
这场注定裹挟着宿命与深情的相遇，正一步步，走向既定的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