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钉合拢之前,月亮会替死人签字。」
——《浮世鉴·末章》
马耳他,凌晨五点零九分,暴雨骤停。
圣埃尔莫堡主厅,天窗破云,月光像一柄银锤,垂直砸在审判席。
八把椅子,环成白圈,椅背影子交叠,恰好拼成一枚空心“棺钉”。
审判长最后一次抬槌,却未落下——
槌头被顾京棠两指捏住,声音温雅,却压过全场:
“议题三,我来问。”
……
她起身,赤足踩过地面血印,每一步,都把旧痕晕成新月。
停在行李箱前,指尖挑起最大一块镜片——
那上面,她用血点成的泪痣,尚未干,像一粒朱砂钉。
“银面佛,”
“你求的是不死,”
“我求的是回家。”
“今天,”
“我们两个,”
“只能活一个答案。”
镜片被“咔”一声,按进空椅扶手,恰好填满独眼形凹槽。
泪痣朝下,像一滴反向的雨,落入黑暗。
扶手内部,机关触发,整把椅子,自动前移半步,与另外七把,形成完美闭环——
棺钉,合拢。
……
审判席桌面,中央下沉,升起一只透明“天平罩”。
罩内,一端悬芯片原件(母),一端悬芯片副本(子)。
母芯片,封在温华澜鲛人泪内,粉珠泛光。
子芯片,凝成液态金属,仍在沈砚礼颈链钛管里,随心跳,微微鼓胀。
天平正中,立一根黑色指针,针尖对准两珠中线——
归家,or 毁灭。
指针尾端,拴一条极细红线,线尾,穿过罩顶,落到顾京棠指尖。
她只要轻轻一拉,指针倒向“毁灭”,整座城堡,预埋的72处炸点,同步引爆。
没人知道,红线另一端,也拴在沈砚礼心脉——
指针动,他心脏停。
……
七位代表,同时起身,面具下的呼吸声,像一群被掐住脖子的鸟。
温怀瑾(温家席),右耳鲛人泪,在灯下裂出细纹,声音低哑:
“京棠,毁掉天目,等于毁掉六百年江湖秩序。”
“你母亲,也会被埋在这里。”
顾京棠抬眼,眸色温润,却带刀锋:
“秩序?”
“把女人变容器,把孩童变芯片,把眼泪变货币——”
“这种秩序,”
“我送它,回家。”
……
苏富比代表,抬手,加价最后一次:
“一百亿,”
“买你松手。”
顾京棠侧眸,声音轻到近乎气音:
“一百亿,”
“买不下我男人的心跳。”
她指尖,在红线轻轻一捻——
“咔。”
天平指针,偏移一毫米,黑色针尖,倾向“毁灭”。
沈砚礼心口,绿灯骤黄,心率从78,直掉到41。
男人却笑,独眼映出她背影,像映最后一盏灯:
“顾京棠,”
“你松手,”
“我闭眼。”
……
指针继续偏移,【00:02:00】
整厅开始微震,预埋雷管,进入二级预警,墙灰簌簌落,像下一场小雪。
桂妈,携枪,守大门,声音透过耳机,低而稳:
“小姐,外围部队,已清场。”
“潜艇,在港底待命。”
“随时,可走。”
顾京棠却摇头,目光落在镜片拼成的那张脸——
银面佛,碎镜唇角,仍带笑,像被钉在永恒。
“走?”
“不,”
“我要她,”
“亲眼看我回家。”
……
【00:01:00】
指针,偏移至临界点,再动一微米,即触发毁灭。
沈砚礼心率,跌至29,血压60/40,指尖开始冰冷。
男人抬手,却未去抓红线,而是伸向天平罩——
钛管,被他摘下,贴到唇边,轻轻一吻,像吻一枚无声戒指。
“顾京棠,”
“我欠你一条命,”
“今天,”
“还给你。”
他指腹,在钛管底侧,轻轻一掰——
“咔哒!”
子芯片,液态金属,瞬间凝固,成一枚极小钥匙,形状——
独眼,泪痣,反向。
……
钥匙,被男人插入天平罩,锁孔,旋转——
“叮!”
整根黑色指针,被钥匙卡住,强行回拨,从“毁灭”,倒向“归家”。
【00:00:30】
母芯片,鲛人泪,似被钥匙唤醒,粉珠内部,浮现一行小字:
【Memory Export:100%】
【内容:天目母本,完整】
【载体:顾家血脉,已确认】
【解锁:右眼虹膜+同源血】
泪珠,自动裂开,成八瓣,像一朵粉色莲,莲心,升起一团光——
光内,是温华澜,最后一次,对女儿笑,唇形无声:
“回家。”
……
【00:00:10】
指针,彻底倒向“归家”,红线,被钥匙卡住,无法动弹。
预埋雷管,进入休眠,绿灯闪,像被安抚的兽。
顾京棠,指尖,终于松开红线,转身,走回椅圈,坐下。
八把椅子,同时后移半步,棺钉,松口。
她抬眼,看沈砚礼,声音被月光映得温柔:
“我松手了,”
“你别闭眼。”
男人心率,从29,回升至78,黄灯转绿,像春草,重新发芽。
……
审判长,最后一次抬槌,却不再敲,而是把槌头,递到顾京棠面前,声音低哑:
“天目,归家。”
“请,签收。”
少女伸手,却未接槌,而是把银匣残盖,平放桌面,盖内镜面,映出八把椅子,交叠成一环白圈。
她指尖,在镜面轻轻一按——
“咔哒!”
整面镜子,碎成八瓣,瓣瓣映出不同人脸:
温华澜、沈怀瑾、银面佛、沈砚礼、顾京棠……
以及,两张空白的,尚未长出五官的——
未来。
……
碎片,被顾京棠拾起,一人一片,递到七位代表掌心,声音温雅:
“镜已碎,”
“脸,还给你们。”
“回家,”
“or 毁灭,”
“你们自己,”
“慢慢选。”
……
厅门,被推开,月光透入,照在八把椅子,交叠成一环白圈,像一枚,
尚未合拢的,
却已被放弃的,
棺钉。
……
城堡外,暴雨再临,却只是尾声。
路虎车,冲下山道,车灯劈开雨幕,像一把刀,把黑夜,切成两半。
车内,顾京棠靠副驾,指尖把玩最后一片镜——
那上面,恰好映出沈砚礼独眼,与她自己,并排长在一起。
她抬手,把镜片,贴到男人心口,声音轻到散在雨里:
“沈砚礼,”
“回家,”
“or 毁灭,”
“你选。”
男人伸手,覆住她手背,指腹压住那片镜,像压住一颗,尚未爆炸的,
心脏。
“我选——”
“陪你,”
“把家,”
“走成,”
“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