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之后是暴雨,暴雨之后是审判。」
——《浮世鉴·审判席》
马耳他,瓦莱塔港,凌晨四点十分。
暴雨像垂直的海,把整座古城拍成一面碎镜。
快艇靠岸,海关塔钟敲第五下,钟声被雨撕成五瓣。
顾京棠踏上来,赤足,黑衣,右耳断针在雨里锈红。
沈砚礼紧随其后,左手提一颗真空人头——沈怀瑾,被银面佛斩下的那枚,如今用救生袋裹住,像一份迟到百年的礼物。
关闸无人,口岸停电,只剩应急灯绿得发腥。
桂妈把车横在雨里,右舵老路虎,车牌:MT·001——
马耳他政府临时特批,外交豁免,血货专用。
……
车内,暖气开最大,仍驱不散寒意。
顾京棠把人头放膝上,指尖轻抚那两只空洞眼窝,声音温柔:
“老先生,沈园祠堂,您给我三炷香。”
“今天,我还您一场审判。”
她抬眼,看前方雨幕——
山顶,圣埃尔莫堡,灯火通明,像悬在黑夜里的审判席。
那里,临时加开一场国际黑市听证会:
主题:天目计划·最终归属
参会:六大拍卖行、四国特工、三家医院、两艘航母的远程代表
以及,被猎者名单反噬的——
“棠公子”与“沈家残眼”。
……
上山公路,九曲十八弯,雨刷器开到极速,仍追不上雨落。
后座的沈砚礼,把银匣残盖平放膝上,盖内嵌镜,镜面映出他颈侧——
那道新月形血痕,在雨夜发出极淡银光,像被月亮吻过的刃。
“芯片在我体内,”
“原件在母亲棺,”
“副本在你心脉,”
“我们三人,就是移动的‘天目’。”
“今晚,”
“要么被瓜分,”
“要么——”
“做判官。”
……
城堡外围,安检线长达一公里。
各国特工,持不同色系徽章,雨夜里像一群彩色猎犬。
顾京棠推门下车,赤足踩雨水,黑衣被浇得发亮。
她伸手,把沈怀瑾人头高举过顶,声音不高,却穿透雨幕:
“沈家前任族长,”
“携天目核心,”
“报到。”
……
人头被装进真空证物袋,贴上RFID标签,像一件普通拍卖品。
安检门扫描顾京棠全身,绿灯闪,却在心口位置,跳出红色叹号:
【Unknown Bio-chip】
特工举枪,她抬手,两指并起,贴住对方腕脉——
鬼门针“嗖”弹出,刺入皮下,特工瞬间半身麻痹,枪落地。
“告诉你的主子,”
“我身上这颗芯片,”
“买命可以,”
“买技术——”
“得拿整个国家来换。”
……
城堡主厅,哥特拱顶,高二十米,壁灯只开一排,照出一座临时搭起的审判席——
乌木长桌,后设七把高背椅,椅背刻不同图腾:
1.苏富比·槌
2.佳士得·狮
3.邦瀚斯·鹰
4.温家·鬼针
5.沈家·独眼
6.国家·天目
7.空椅,无图腾,只贴一张小纸条:
【银面佛·未到】
……
顾京棠与沈砚礼,被引到厅心被告席——
无椅,只一方透明笼,高两米,底板带重力感应,超重即喷麻醉雾。
两人步入,笼门合拢,像被装进一颗巨大琥珀。
七把椅子,依次落座,唯空椅无人。
审判长,来自国际刑警艺术品犯罪科,敲槌:
“听证会,不公开,不录音,不存档。”
“结果,现场执行。”
“第一议题:”
“天目母本,归属。”
……
苏富比代表,先开口,声音被变声器拉成金属:
“我们出十亿美元,”
“买芯片副本,”
“买沈家独眼,”
“买顾家鬼针,”
“买——”
“两位本人。”
话音落,佳士得代表抬手,加价:
“二十亿,”
“外加永久豁免权,”
“以及,一座私人洲。”
价格一路飙升,到邦瀚斯时,已出到:
“五十亿,”
“加一艘退役航母,”
“改移动拍卖场。”
……
顾京棠抬眼,目光穿过透明笼,落在温家代表——
舅舅温怀瑾,右耳鲛人泪,在灯下泛粉。
她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大厅瞬间静音:
“我出,”
“鬼门十三针,末页,”
“加鲛人泪原件,”
“加——”
“沈顾两家,百年藏库,六千件血货。”
“只换一个条件。”
审判长抬手:“说。”
顾京棠伸手,指向七把椅子,声音温柔到肃杀:
“我要,”
“审判席。”
“空椅,”
“留给我。”
……
沉默,持续十秒。
随后,七把椅子背后,同时亮起绿灯——
“通过。”
笼门自动开启,重力感应关闭。
顾京棠踏出,赤足踩在大理石地面,每一步,都留下小小血印,像一串省略号。
她走到空椅前,转身,坐下,目光与沈砚礼交汇。
男人把银匣残盖,平放膝上,指尖轻点,镜面映出七把椅子,交叠成一环白圈。
审判长敲槌:
“第二议题:”
“银面佛,”
“生死。”
……
厅门,被推开。
风雨灌入,吹得壁灯乱晃。
桂妈拖一只行李箱,走进,箱体滴答漏水,呈暗红色。
她把箱子平放,打开——
里面,用碎镜拼成一张人脸,缺一颗泪痣,唇角却带笑。
桂妈抬眼,声音平静:
“银面佛,”
“已到。”
“部分。”
……
顾京棠伸手,拾起最大一块镜片,指腹被割破,血珠滚落,沿镜背,凝成一颗小小泪痣。
她把镜片,贴到空椅扶手,声音温柔:
“妹妹,”
“审判席,”
“我给你留座。”
“现在,”
“轮到你,”
“回答。”
……
审判长抬手,槌声落下,像给世界钉最后一颗钉:
“听证会,进入最终议题:”
“天目,”
“归家,”
“or 毁灭。”
……
厅外,原本倾盆而下的暴雨忽然间停止了,仿佛天空的泪水在一瞬间被某种力量强行止住。
月亮从厚厚的云层缝隙中悄然探出头来,它那朦胧的身影宛如一面被谁咬了一口的镜子,缺了一角,却依然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轻柔地铺陈在八把椅子上。
那些椅子排列整齐,却被月色镀上一层银白的光晕,彼此交叠映照,形成一个环状的白色光圈。
这光环并不完整,似乎还差那么一点才能闭合,就像一枚尚未完全合拢的棺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压抑感,令人不禁屏息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