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别宫。
当马车停在这座熟悉的宫殿前时,萧雪霁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她掀开车帘,看着眼前这座掩映在红梅翠竹间的别致院落。
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油然而生,仿佛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很久。
“喜欢这里吗?”
谢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萧雪霁回头,看到他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她点了点头,谢烬的眼中,漾开一抹笑意。
他扶着她下了马车,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别宫。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离开的这五年,这里似乎被很好地打理着。
连那条通往主殿的青石小径,都干净得没有一片落叶。
寝殿内,早已被收拾得焕然一新。
熏香袅袅,暖意融融,所有的陈设,都透着一种低调的雅致。
“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
谢烬将她带到梳妆台前,让她坐下。
他拿起一把牛角梳,想要为她梳理在路途中,被风吹乱的长发。
萧雪霁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张苍白而又陌生的脸。
她又看向镜中,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他很高,身形挺拔,即使穿着常服,也难掩那一身迫人的气势。
他的五官,深邃而又俊朗。
只是眉宇间,总是带着一股化不开的疲惫和忧郁。
当他拿起梳子,想要为她挽发时,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偏头躲开了。
动作快得连她自己都未曾反应过来。
谢烬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梳子从他手中滑落。
连带着她发间那支,他一直没舍得取下的玉簪,也一同掉落。
“啪嗒”一声,清脆地摔在了地上,两人的心,都跟着狠狠地一颤。
他们几乎是同时,弯下腰去捡,指尖在冰凉的地板上不期而遇。
温热与冰凉,触碰在一起。
萧雪霁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谢烬的指尖,在空中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默默地,捡起了那支完好无损的玉簪,和那把牛角梳。
他没有再试图为她挽发,只是将玉簪轻轻的,放在了梳妆台上。
“对不起……”
萧雪霁低着头,轻声道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
那似乎,是一种身体的本能。
“没关系。”
谢烬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寝殿。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萧死雪霁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和愧疚。
她是不是伤到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种小心翼翼的疏离。
谢烬依旧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但他却再也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他会为她夹菜,却不会再牵她的手;
他会为她讲故事,却总是在她睡着前,就悄然离开;
他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和距离;
可这种距离,却让萧雪霁,感到了一丝失落。
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和靠近。
习惯了,夜里惊醒时,他就在身边;
习惯了,他掌心的温度;
习惯了,他声音里,那独有的温柔;
这天下午,她一个人在书房里发呆。
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兵法和史书,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一支毛笔。
饱蘸了墨汁,在雪白的宣纸上,无意识d 写着什么。
当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整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两个字。
无渊!
无渊……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看着这两个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丢下笔,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
就在这时,她看到书案的角落里,放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箱。
那木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祥云图案。
她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好奇,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试着推了推箱盖,锁着打不开。
她有些失望,正准备放弃。
却无意间,瞥到书案的笔筒里,插着一把小巧的钥匙。
那钥匙的形状,似乎和箱子上的锁孔,正好吻合。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她知道,偷看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可是,那股好奇心,却像是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抗拒。
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了那把钥匙,将它插进了锁孔。
“咔哒”一声,锁开了。
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打开了箱盖,满满一箱的信。
一沓一沓,用丝带整整齐齐地捆着。
信封都已经泛黄,但都保存得很好。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没有署名,也没有收信人。
只有一个字:“霁”。
她的心,猛地一跳,她颤抖着拆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是他的字。
“霜华亲启:”
“今日,北风甚烈,大雪封山。”
“不知京中,是否也已入冬?你素来畏寒,要记得,多添衣裳。”
“营中将士,皆是粗人,唯有我,日夜思念着,远方的姑娘。”
“此战,若能得胜归来,我便向陛下请旨,娶你为妻。”
“届时,天下为聘,山河为礼。”
“你可愿,嫁我为妻?”
落款是无渊,日期是五年前。
萧雪霁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只是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压着。
她一封一封地拆开看,每一封,都是写给她的。
有他打了胜仗的喜悦;
有他思念成疾的苦楚;
有他对未来最美好的憧憬;
整整一箱,数百封信,记录了他,那五年来所有的爱与思念。
可是,这些信为什么,一封都没有寄出?
为什么,会全部锁在这里?
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
打湿了信纸,晕开了墨迹。
她抱着那满箱的信,哭得不能自已。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谢烬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走了进来,他看到眼前的一幕,瞬间愣在了原地。
“霜华……”
他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