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辞看着谢烬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心头一沉。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谢烬也同样没有。
“金针渡穴，是以施针者的内力，引导金针，刺激人体最深处的穴位。”
“殿下如今心脉已断，意识沉寂，如风中残烛。”
“强行刺激，她的身体会承受巨大的痛苦，如同千刀万剐。”
“若是她的求生意志不够强大，很可能会在剧痛中，彻底死亡。”
“到那时，便真的是药石无医了。”
顾清辞的声音，异常沉重。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压在谢烬的心上。
千刀万剐，意识溃散……
谢烬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
他看着床上那个安静沉睡的女子，眼中满是痛楚。
他已经让她承受了那么多，如今还要让她再去经历这般非人的折磨吗？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她就会永远这样睡下去。
直到生命之火，彻底熄灭。
不！他绝不允许。
“施针。”
谢烬的声音，沙哑却坚定。
“我相信她。”
“我的霜华，是这世上最坚韧的女子。”
“她一定能挺过来。”
顾清辞看着他，从他眼中，看到了孤注一掷的决心。
他点了点头。
“好。”
“你出去吧，施针之时，不能有任何打扰。”
“不。”
谢烬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我留下。”
“我要陪着她。”
顾清辞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
他没再多言，只是默默地打开了自己的药箱。
一排长短不一，细如牛毛的金针，在烛光下，泛着森森的寒光。
顾清辞取出一根最长的金针，在烛火上烤了烤。
然后，他走到床边，深吸一口气。
“殿下，得罪了。”
他撩开被子，解开了萧雪霁的中衣，露出了她平坦的小腹。
谢烬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看到，在她心口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已经结痂的伤疤。
那是她用金簪，刺穿自己心脏时，留下的痕迹。
那道疤，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谢烬的眼里，心里。
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顾清辞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凝神静气，将内力运至指尖。
然后，捻起金针，快准狠的刺入了萧雪霁腹部的神阙穴。
金针入体，床上原本毫无反应的萧雪霁，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眉头，痛苦地蹙了起来。
谢烬的心，也跟着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霜华，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顾清辞的动作没有停。
第二针，刺入气海穴。
第三针，刺入关元穴。
……
每一针落下，萧雪霁的身体，都会颤抖得更厉害。
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那张苍白的脸，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微微扭曲。
谢烬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像是被这些金针，一针一针地穿刺着。
他宁愿，宁愿此刻承受这份痛苦的人是他。
他将她的手，放到唇边，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
“霜华，坚持住……”
“想想我，想想我们的过去……”
“你不是说，要我好好活着吗？”
“没有你，我怎么好好活？”
“你醒过来，看看我……”
他的声音，卑微而又深情，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诱哄。
顾清辞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
金针渡穴，极其耗费心神和内力。
尤其是，对着一个心脉已断的活死人施针，更是难上加难。
他必须精准地控制每一丝内力的流向。
既要刺激到她的意识，又不能损伤她脆弱的经脉。
这其中的分寸，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殿内，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当最后一根金针，刺入萧雪霁头顶的百会穴时。
顾清辞的身体，晃了晃，脸色变得比萧雪霁还要苍白。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稳住心神，将一股精纯的内力，缓缓的渡入金针之中。
“殿下，成败，在此一举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
床上，一直紧闭着双眼的萧雪霁，眼睫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痛苦压抑的呜咽。
“霜华！”
谢烬失声喊道，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他看到，从她的眼角，缓缓的滑下了一行清泪。
那滴泪，滚烫灼热，像是烙铁，烫在了他的心尖上。
她有感觉！她能感觉到痛苦！
这个认知，让谢烬欣喜若狂，又心痛如绞。
“清辞！”
他嘶吼道。
“够了！停下来！”
他受不了了，他再也看不得她受这种苦。
顾清辞却像是没有听见。
他双目紧闭，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内力的操控之中。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绝不能停。
忽然萧雪霁的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然后她的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地落下。
一切，归于平静。
顾清辞“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去。
而谢烬已经顾不上去看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床上。
他看到，萧雪霁那紧蹙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
痛苦的神色，从她的脸上褪去，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失败了吗？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谢烬。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探她的鼻息。
就在这时，那双他日思夜想，紧闭了数日的眼眸，竟然缓缓的睁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