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没有参与讨论,他站在残骸边缘,望着铅灰色的天空,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突然,他猛地蹲下身,耳朵贴近地面。
几秒钟后,他脸色微变,站起身快速说道:“有东西靠近。不是人,体型不小,速度很快。方向……正对我们。”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来不及寻找更好的掩体,众人只能紧紧依靠在巨大的飞机残骸后,屏住呼吸。
那东西靠近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一种沉重的、带着粘稠感的爬行声,间或夹杂着尖锐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异响。
很快,一个黑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坡地上。
那是一只……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生物。
它大致呈蜈蚣状,但体型堪比一辆旧时代的卡车,身体由一节节闪烁着暗紫色幽光的、仿佛覆盖着结晶的甲壳构成。
无数对锐利的、同样覆盖着晶体的步足划动着地面,留下深深的痕迹。它的头部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一个不断开合、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圆形口器,滴落着具有腐蚀性的黏液。
“蚀骨蜈蚣的变异体……而且是被高浓度晶析体能量长期侵蚀过的。”鸦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的甲壳几乎免疫能量武器,物理防御也极高。弱点在节肢连接处和口器内部,但很难攻击到。”
那变异蜈蚣似乎感知到了他们的存在,庞大的身躯停顿了一下,头部那个可怕的口器转向他们藏身的残骸方向,不断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它发现了他们!
“准备战斗!”凌玥低喝,激光手枪握在手中,尽管鸦的话让她心里一沉。
高石将司徒戾安置在相对安全的位置,握紧了生存刀,眼神决绝。
鸦的左轮只剩最后一发子弹,他抽出了猎刀,身体微微弓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就在变异蜈蚣即将发起冲锋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嗡鸣,突然响起。
不是来自蜈蚣,也不是来自他们任何人。
嗡鸣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灵魂的质感。
紧接着,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凶暴的变异蜈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它那不断开合的口器骤然停止,头部微微抬起,仿佛在“聆听”着什么。
它身上那暗紫色的结晶光芒,也开始以某种诡异的节奏明灭闪烁,与那嗡鸣声隐隐呼应。
几秒钟后,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这只可怕的巨兽,竟然缓缓地、温顺地低下了头,然后调转方向,迈动着沉重的步伐,不快不慢地……朝着他们导航信标所指的、相同的方向爬去。
它甚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直到那庞大的身影消失在荒原的起伏中,众人才缓缓回过神。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高石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后怕。
鸦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最终摇了摇头:“不知道。不是已知的任何频率。”
凌玥却下意识地再次拿出了那个黑色圆柱体导航信标。
它依旧在正常工作,蓝色的箭头坚定地指向蜈蚣消失的方向。
但不知为何,她感觉那幽蓝的光芒,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一些。
仿佛在回应着那神秘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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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重新笼罩了荒原,只留下那庞大蜈蚣远去的、令人心悸的爬行声。
众人依旧紧靠在飞机残骸后,许久没有动作,仿佛被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冻结了呼吸。
那只凶暴的变异体,竟然被一声莫名的嗡鸣轻易驱离?不,不是驱离,更像是……被召唤。
高石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疼:“那声音……是冲我们来的,还是冲那怪物来的?”
“是‘指令’。”鸦缓缓站起身,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无边无际的荒原,“针对它们的指令。”他指了指蜈蚣消失的方向。“我们只是恰好在一旁。”
“谁……谁能给这种东西下指令?”高石感到一阵寒意。
凌玥紧握着手中的导航信标,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仿佛带着一丝不祥的温热。
她回想起“烛龙”核心中看到的关于“巡天者”的碎片信息——“生态修正者”、“修剪”。
难道这低沉的嗡鸣,就是“修剪”的工具之一?一种能够影响甚至控制变异生物的信号?
“是‘巡天者’?”她看向鸦,声音压抑。
“不像。”鸦否定得很快,“‘巡天者’的信号更……宏大,更冰冷。这个声音,虽然也非人,但感觉更……‘本地化’。”他用了個不太准确但足以意会的词。
“本地化?”司徒戾靠坐在残骸上,喘着粗气打断,脸上混杂着痛苦和不耐烦,“管它是什么鬼东西!能吓跑那些玩意儿是好事!趁现在,快走!”他挣扎着又要起身,断臂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老怪物你别乱动!”高石急忙按住他,脸上写满了担忧。司徒戾的伤势在恶劣环境和持续奔波下,正肉眼可见地恶化。
短暂的休息被迫中断,队伍再次启程。
接下来的路途,那神秘的嗡鸣声并未再次响起,但它的阴影却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荒原变得更加诡异,他们开始看到更多被晶析体能量严重侵蚀的痕迹——大片大片玻璃化的地面,扭曲如同痛苦人形的结晶簇,甚至有一些区域,空气中都漂浮着肉眼可见的、闪烁着微光的能量尘埃。
导航信标的蓝色箭头,坚定地指引着他们穿越这片死寂与异常交织的土地。
凌玥注意到,信标的光芒确实比之前更稳定、更明亮了一些,仿佛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或者……能量源越来越强。
途中,他们又遭遇了几次变异生物的窥视。有潜藏在沙土之下、如同巨型蠕虫般的“蚀地蚰”,也有在低空盘旋、翼膜上覆盖着晶体的“辉光蝠”。
但每一次,当这些生物即将发动攻击时,鸦总能提前察觉,或是利用地形巧妙避开,或是用精准的投掷物(碎石、金属片)击中其敏感部位,将其惊走。
他没有再使用那最后一发子弹。他的战斗方式高效而节省,带着一种在废土上磨砺出的、深入骨髓的生存智慧。
高石默默观察着,学习着。他搀扶司徒戾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也开始学着更仔细地观察环境,判断哪些路径更安全。
阿杰的死,像一块沉重的磨刀石,磨掉了他最后的天真和侥幸。
司徒戾大部分时间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仅存的意志力支撑着他跟随队伍移动。
只有在偶尔清醒的片刻,他会死死盯着导航信标的方向,浑浊的眼中燃烧着不肯熄灭的仇恨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