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我顺手捡了把椅子坐下。
“为什么要把我救回来?”艾可气若游丝的声音里竟夹杂着些许不满。
“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我有些头疼的扶住额头。
“可是我下次还会自杀的,你还要不厌其烦救我吗?”
“救!”
“你不会觉得累吗?救一个没有任何求生欲的人。”我看见眼泪顺着艾可惨白的脸颊滑落。
“只要我还是医生,我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治病救人的机会。”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谢谢医生,您真是个善良的人。”
“你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如果你对缪芸医生不满意,医院也会根据你的需求,给你重新安排新的临床心理医生。”
“不用,不用!缪医生挺好的,不麻烦大家了。”
我皱了下眉,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先好好休息,你现在还很虚弱,等养好了我再来看你。”
“徐医生!你如果有空,能常来看看我吗?”
望着艾可期待的眼神,我不好拒绝,虽说我的内心并不是十分愿意。
“好,我一有空就来看你。”
话虽如此,但急诊科医生的工作可不是说走开就能走开的。一周时间过去,我并没有再去看望过艾可。
毕竟已经不是我的病人了,多管闲事,不是我的风格。
夜,又是我的夜班。
缪芸一身休闲装到我的办公室。
“徐医生,最近过得如何啊?”她笑得不怀好意。
“到点了不下班,来我这干嘛?”我皱眉看着她。
“你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吗?怎么说我们也是校友,好歹你也应该热情点。”
“有事说,没事别打扰我。”我白了她一眼。
“那个叫艾可的小女孩,出院了,你知道吗?”
“然后呢?”
“她今天来我这做了复诊。你想不想知道结果。”
听到艾可的名字,我心头一紧。
“说!”
“目前来看,她依然是重度抑郁的表现,但是好转迹象明显,而且她和我说了是你救了她,你是不是还答应了人家要常去看她,她现在可是就靠着你的承诺在强打着精神。”缪芸的眼里有一丝不屑的神情。
我没想到艾可把我和她之间的对话告诉了缪芸。
“她都已经出院了,我还能怎么去看她。”
“所以这就是你让人讨厌的地方,明明做不到,还要给别人承诺。明明就是个冷血动物,还要假装什么正义使者。”笑,那个令人讨厌的笑容又出现在我面前。
“难不成我就这么放着她等死吗,你一个心理医生难道不知道抑郁症患者最需要希望吗?”
“她还会在我坐门诊的时候来复诊,我建议你适当出现一下,毕竟你这么关心人家。”缪芸抛了个媚眼给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一声。
“把自己男朋友当作实验对象,写进论文里的人,竟然也知道关心患者,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我盯着缪芸,咧着嘴角,笑得很难看。
“那又怎样,论文让我过了评级,我也可以更好地为患者治疗,事实就是,这个结果对全世界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玩弄我的感情,也是百利?你可真是好样的。”
“呵,前男友,你一直在纠结这个事有意思吗?你们这些抑郁症患者为什么就不能向前看?”
“滚!”我把水杯摔了出去。
缪芸冷冷地笑着,看着地上翻滚的水杯,说道:“我建议你加大百忧解的药量,否则等着你的可能就是MECT了哦!”说完她对我竖了个中指,转身出了办公室。
呼!呼!呼!我开始大口喘气,双手开始止不住颤抖,缪芸说得没错,我曾经的确是个抑郁症患者,现在也依然是。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我曾经也想过像艾可那样一了百了,但是到最后我也没下定决心,对缪芸的恨意是我支撑到现在的理由,“迟早我要找个机会报复她,决不能就这么放过她。”至少当时我是这样想的,只不过软弱的我到现在什么报复的行动也没有。
艾可把我当做她的救命稻草,这样的感受我能体会,但我也同样知道,我并没有办法彻底根治她。
思绪渐远,我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了,狠狠拍了太阳穴两下,只觉得眼前发黑,明明亮堂的办公室瞬间如荒漠般令人窒息,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仿佛变成了从腐尸上发出的恶臭。
幸好,抽屉里手机的振动救了我。
“喂!”我有气无力地接了起来。
“儿子!又是夜班吗?”是我妈。
“是啊。”我默默捡起地上的水杯。
“儿子,你爸有话和你说。。。”我妈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他又要说什么?说我是个没出息的急诊科医生?还能不能有点新鲜的?”
“怎么,我想和你说话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吗?”是我爸,那个高高在上的口气,真的让我反感。
“呵呵,我哪敢啊!您可是伟大的县医院院长啊。”我的口气带着轻蔑。
“怎么,在大城市医术没有长进,说话倒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我能感受到我爸在电话那头的不满。
“如果你是来嘲讽我的,那我劝你省点口舌,同样的话我已经听腻了。”夹着电话,我倒了杯水准备吃药。
“你怎么这样和我说话?”我爸开始怒吼。
“那你要我怎样说,是你逼我学医,就因为我没有回家里的县医院,你就没事嘲讽我,打击我!反正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做什么你都不会和我像普通父子一样说话,那我何必跪舔你这个大院长!”我又气得浑身颤抖。
“老子供你吃供你喝,还供你上大学,你就这种态度回报我?我想让你回县医院怎么了?谁家的家长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在身边?”
“在身边?在你身边好让你成天打击我吗?我现在如你所愿成了医生,你到底还要我怎样!”杯子又一次被我摔了出去,我开始有点同情它了。
电话那边突然传来忙音,我知道肯定是我妈把电话抢去挂了。
也好,再继续下去,我担心我的手机也不保了。
反正这样的争吵,我也已经习以为常了,总之我们这对父子,就是这么不对付。
“切!今夜的月色一点也不美。连梧桐的影子都变得恶心狰狞。”我自言自语道,然后顺手拉上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