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债清缘起
书名:时空债·我典当阳寿偿还 作者:仉耶 本章字数:4747字 发布时间:2025-11-07

第50章 债清缘起

派出所的日光灯管不仅发出持续的低频嗡鸣,灯管还微微颤动,在墙面投下细碎的光影。惨白的光线落在深蓝色档案柜上,柜面的漆皮蹭掉一小块,露出底下的浅木色,反射到“罗祥—已注销”那几个铅印字上时,字边泛着模糊的光晕,晃得人眼晕。年轻民警的指节在键盘上敲击,键帽磨出的浅痕蹭过他指腹,发出清脆的“嗒嗒”声,目光在屏幕与纸质档案间反复游移,眉头越皱越紧,眉心的川字纹深得能夹住指尖:“系统显示你三个月前就完成了注销手续,”他抬眼时,睫毛扫过下眼睑的淡青,眼神里带着公务人员特有的审慎,“而且这照片,”指尖轻点档案上的证件照,指腹的薄茧蹭得照片边角发卷,“眉眼轮廓确实像,可整体气质差太多了——照片里你眼神硬,现在看着……软了些。”

罗祥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材料袋,牛皮纸表面被他掌心的薄汗洇出深色斑点,边缘的折痕处磨得发毛。袋里的假死证明是医院特供的厚棉纸,边缘裁得齐整,却被他反复捏出细密的褶皱,像秋日被霜打过、蜷成一团的枯叶。就在民警伸手要拿他的身份证时,无名指上的素圈指环突然泛起极淡的金光,那光芒不刺眼,像隔着毛玻璃的阳光,档案纸上“已注销”的字迹竟微微模糊,墨迹如被晨露浸过般晕开,连打印的墨点都散了些。他忽然想起罗振邦实验日志羊皮纸页角的批注——那页纸边缘泛黄,靛蓝色的字迹带着钢笔尖划过的细痕:“指环能模糊时空痕迹,慎用,恐引玄熵注意。”

“之前重伤昏迷了很久,”他顺势解释,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喉结滚动时,能感觉到胸口罗振邦旧身份证的边缘硌着皮肤,“ICU住了两个多月,激素用得多,容貌可能有些细微变化。”

民警将信将疑地在材料上盖章,钢印落下时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印油的墨香混着办公室的粉笔灰味飘过来。走出派出所时,春日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不像夏天那样灼人,能感觉到光线里的细尘在鼻尖前浮动。罗祥下意识摸向胸口内袋,罗振邦的旧身份证正微微发烫,塑料卡面的温度与指环的余温奇妙地同步,卡上的照片里,振邦穿着西装,嘴角的笑纹和他现在的侧脸隐隐重合。他站在梧桐树新发的嫩芽下,嫩芽的浅绿色透着光,风一吹,叶子“沙沙”擦过耳际,忽然明白——要重建的不只是一个名字,更是两个灵魂如何在同一具身体里,共用一段有笑有泪的人生的微妙平衡。


晚饭时,厨房的抽油烟机还在转,发出轻微的“呼呼”声,贾元欣关了机器,空气里立刻漫开骨汤的香气。细白的面条在奶白色的骨汤里舒展,根根分明,翠绿的葱花撒下去时,热油“滋啦”响了一声,溅起的小油星落在瓷碗边缘,很快凝住。蒸腾的热汽在厨房暖黄的灯光下氤氲,模糊了贾元欣的侧脸,她挽着袖子,手腕上的银镯子随着搅面的动作“叮当作响”,那是他们结婚三周年时,罗振邦送的礼物。

罗祥看着妻子忙碌的背影,右手下意识伸向糖罐——糖罐是玻璃的,里面的白砂糖泛着细闪,他捏起不锈钢糖勺,勺底沾着几粒没倒干净的糖,手腕一斜,糖粒“叮”地落在瓷碗里,溅起细小的汤花,迅速融化成淡淡的甜圈。动作做完他才猛然愣住,指节僵在半空——这是罗振邦多年的习惯,早起喝咖啡要加糖,连吃面都爱拌点甜,他自己向来只爱咸鲜,连酱油都要多放半勺。

“又忘了?你爱吃咸的。”贾元欣转过身来轻笑,眼角的笑纹像被阳光晒软的棉线,温柔得让人心里发暖。她伸手拿过他的碗,瓷勺刮过碗底的声音很轻,舀出糖水时,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指腹,两人的铂金婚戒与素圈指环同时发烫,那热度不是灼人,是像握着暖手宝的温,顺着皮肤纹理蔓延,连指尖都麻酥酥的,暖得让人眼眶发酸。

睡前给小雅讲故事,暖橙色的夜灯在墙上投下圆圆的光晕,灯罩上的小熊图案随着灯光晃动,像在跳舞。罗祥翻开绘本,纸页的油墨味混着小雅身上的牛奶皂香飘过来,讲到“星星连成回家的路”时,他脱口而出:“这叫时空坐标锚定。”话一出口,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暗自懊恼——这话是罗振邦跟实验室助手开会时常说的,他怎么会记这么清楚。

六岁的小雅眨着琉璃般清澈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小脑袋歪了歪:“爸爸以前不说这么难懂的词呀,像在讲科学课。”他心口一紧,像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攥住,伸手摸摸女儿柔软如雏鸟绒毛的头发,发丝在指缝间滑过,软得让人不敢用力:“是爸爸新学的词,好不好听?以后爸爸教你认星星,就用这个词。”

“好听!”小雅把温热的小手贴在他掌心上,她的手心有点汗,带着刚玩过积木的暖意,金色的灵纹与生命树纹路瞬间对接,形成一个暖融融的光晕,光晕里的星尘像细沙,缓缓在两人掌心间流转,“爸爸的树又长高了!叶子比昨天多了一片呢,这片叶子亮闪闪的!”

深夜,罗祥被掌心的凉意惊醒,那凉意不是被子没盖好的冷,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

月光如水银般从窗帘缝隙倾泻而入,在木地板上画出狭长的光带,光带里的细尘看得清清楚楚,缓缓飘着。他坐起身,月光落在手背上,凉得像薄纱,能感觉到光里的清冷。掌心的生命树纹路泛着清冷的幽光,比夜灯的光淡,却更亮,枝叶比白日里暗淡了近半,最顶端那片新生的嫩叶竟微微卷曲发蔫,像被冻坏的小草,叶脉里的银光也弱了些。

他摸向无名指上的素圈指环,戒面内壁不知何时浮起了金色的倒计时:“10年00天00时”,数字是古体的,笔画间泛着细碎的光,跳动的频率与实验室那台沉寂多年的量子计时仪完全同步,每跳一下,指骨就跟着麻一下,像有细针在轻轻扎,每一下都像敲在心上。

他赤脚走到窗边,冰凉的木地板透过脚心传来丝丝寒意,能感觉到地板缝里的灰尘蹭过脚底。抬头看向夜空,墨蓝色的天幕像洗过的绒布,星子异常明亮,比平时大了些,北斗勺柄处的几颗星排列奇特,与生命树的枝桠轮廓严丝合缝地重合。正当他凝神细看时,星光突然急剧闪烁,光落在视网膜上,像细针轻轻扎了一下,眼前掠过碎片般的画面——自己的身体逐渐透明如薄雾,手指穿过手臂时,连皮肤的触感都没有;小雅惊慌地伸手,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却只抓住一把冰凉的时空乱流,乱流里的光片划伤她的指尖,渗出淡红的血珠;贾元欣的眼泪滴落在时空裂隙里,瞬间凝结成冰晶,冰晶里还映着她哭红的眼睛……

掌心的生命树骤然变得更凉了,那寒意不是皮肤的冷,是从纹路深处渗出来的,像握着一块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玉,直透骨髓,连打了个寒颤。

主实验室的无线电突然发出刺耳的“滋滋”杂音,像电流穿过旧电线,带着低频的震动,震得桌面的笔都跟着跳了一下,打破了凌晨的寂静。林栖睡眼惺忪地从值班床上跳起,头发乱糟糟的,揉着眼睛伸手去转调频旋钮,老旧的仪器外壳掉了块漆,旋钮上的铁锈蹭在指腹,留下淡红的痕迹,转动时发出“吱呀——嘎啦”的摩擦声,像老木门开合的动静。

杂音里渐渐浮现出清晰的低语,那声音苍老而疲惫,像走了很远的路的老人在说话,每一个字都透着无力:“债链将断,时空失衡——救救……”后面的话被杂音吞了,只留下断断续续的气音。

罗祥刚踏进实验室,素圈指环就剧烈振动起来,震得他指骨发麻,连带着虎口都跟着颤,与杂音的频率完全同步。他下意识捂住指环,冰凉的金属表面竟变得滚烫,像握着一块刚从炉火里夹出来的铁块,烫得他指尖蜷缩,却又舍不得松开——指环的震动里,似乎藏着某种求救的信号。

“这信号……来自时空通道的方向!”他声音发紧,能感觉到喉咙里的干涩,伸手去拿桌上的对讲机,指尖碰到冰凉的机身,才想起要通知其他人。

几乎同时,仓库方向传来织机转动的“咔嗒”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格外清晰,像有人在耳边敲木头。众人赶到时,乌木纺织机上空的棉絮正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般凝聚,棉絮是仓库里积了很久的,带着灰尘的味道,却在月光下泛着淡白的光,慢慢聚成模糊的人影。那轮廓越来越清晰——是沈素心,月白的裙摆上沾着几片完整的槐花瓣,花瓣还带着水汽,蜜香混着她身上的靛蓝染料味,像刚从织造局的染缸边走来,怀里紧紧抱着一卷泛着柔和银光的密卷,手臂因为用力而绷得紧。

“罗公子,”她眼眶微红,眼尾的泪还没干,声音里带着穿越时空的疲惫,像跑了很远的路,“父亲说,这卷子里的东西,只有‘能连接两世的人’能看懂——他说,那个人就是你。”递出密卷时,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指甲边缘还留着染线时沾染的靛蓝色痕迹,洗了好几遍都没掉,指腹因为长期织锦而磨出薄茧。

罗祥郑重接过密卷,指尖刚碰到纸页,就感觉到一阵温意。首页“烛龙计划”四个古字是用毛笔写的,墨迹是朱砂混了金粉,凸起的纹路蹭过指腹,有点痒,泛着与生命树同源的金光。纸张是明代桑皮纸,触手粗糙,能摸到纤维的纹路,却奇异地混着现代合成纤维的滑腻感,像两种时代的纸被揉在一起,又重新压平,仿佛两个时代的工艺在此交融,连呼吸都变得轻了,怕惊到这卷子里藏着的秘密。

“我按父亲说的,在织机前守了整整三天。”沈素心声音哽咽,袖口往下滑了点,露出的手腕细瘦得能看清青色的血管,让人心疼,“白天织锦,晚上就坐在织机旁等,通道终于开了——父亲在梦里跟我说,你会帮我,就像你帮他还了未了的心愿一样。”她说着,伸手摸了摸织机的梭子,梭子上的黑色丝线还在,冷光淡了些。

小雅揉着惺忪睡眼凑过来,小脚步踩在地板上没声音,她刚睡醒,声音还带着奶气:“姐姐,你怀里的东西好亮呀。”突然指着密卷上繁复的纹样,小手伸到半空又缩了缩,最终轻轻碰了碰,“这个和我掌心里的线好像呀!”

她的小手软软的,贴在密卷上时,密卷的银光突然亮了,像被体温焐热的金属,与她掌心的金光如水乳交融,映亮孩子稚嫩却专注的脸庞,连她睫毛上的小泪珠都看得清楚。

罗祥心中一动,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贴身口袋里取出那枚雪花胸针——那是罗振邦留给小雅的最后礼物,胸针是银做的,雪花的每一片花瓣都刻得细,边缘有点磨手,因为常年放在口袋里,沾了点体温。当胸针缓缓靠近密卷时,三者的光芒瞬间彻底融合,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圆的边缘泛着淡淡的虹光,圆心中,细碎的星尘如银河般缓缓旋转,仿佛某个沉睡千年的奥秘正在苏醒,发出若有若无的共鸣声,轻得像蝴蝶扇动翅膀。

送沈素心返回通道时,天已经蒙蒙亮,晨曦的光透着仓库的窗户照进来,是淡粉色的。罗祥注意到仓库外的异样——几丛新生的荒草有被踩踏的痕迹,草茎断了,断茎处渗出淡绿色的草汁,沾在指尖黏糊糊的,甜香里混着泥土的腥气,草叶上沾着些许黑色纤维,细得像头发丝。

他用指尖捏起一根纤维,对着晨曦的光看,纤维泛着冷白的金属光泽,与梭子上那根诡异黑线如出一辙,摸起来硬邦邦的,不像自然的纤维。他下意识摸向指环,戒面微微发烫,比之前的温度低些,像在发出无声的警告,让他心里一沉——玄熵的人,果然还没走。

“织机说,以后通道会常开。”沈素心站在通道的光影里,发间的银簪闪着温润的光,是沈沧留给她的遗物,“等我把织造局的事安排好,会再来看你们——我们还会再见的。”

通道闭合时,光影像水一样慢慢收拢,最后消失在织机旁。贾元欣轻轻握住罗祥的手,她的指尖带着刚煮过牛奶的暖意,能感觉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算账和修织机磨出来的。她翻过假死证明的背面,那里有一行她用钢笔写下的娟秀小字,墨迹在纸张纤维间微微晕开,没干透时被风吹过,留下一点模糊的痕迹:“欠我们的团圆,慢慢还;欠时空的债,我们一起还。”

罗祥凝视着那个悬浮在半空的完美光圆,光里的星尘还在转,像永远不会停。他想起第41章自己濒临消散时的瞬间——身体像雾一样散,耳边是小雅的哭声和贾元欣的呼喊,那种无力感比死还难受。再看看身旁妻女被晨光镀上金边的身影,小雅正伸手去够光圆里的星尘,贾元欣的头发上沾了点棉絮,他伸手帮她拂掉,指尖碰到她的发梢,软得像羽毛。

忽然懂得——

债清从来不是终点,是另一种责任的开始。

就像掌心的生命树,根系深深扎进过往的泥土,汲取着他和振邦的记忆、伤痕;枝叶却要伸向未来的天空,承接那些未完成的心愿,那些需要守护的人。

而他们要守护的,从来不只是自己的十年。

是无数个平行时空里,那些在黑暗中等待光、在遗憾里盼圆满的瞬间,那些值得被温柔以待的人和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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