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汪氏祠堂的礼盒
这一夜,汪薄宠幸的一本《太渊纪事》同人文有了结局:
“安王在宫中养病,帝王亲自服侍,事事过问,他依旧是摄政王,只是‘摄政王’的名位像另一种字眼的‘皇后’。”
“安王政令出不了后宫,后宫也唯有摄政王。”
“天下并不以此为奇事,朝中也并不敢以此生事,绝对的权力足以让所有人喑哑,甚至反过来歌功颂德,遮掩粉饰。”
“太平世界里,安王在殿前榻上懒懒地看凤池上飞过去的水鸟,荷花已经凋零,寒意未到时,身着帝王常服的兄长已经将他抱在怀中。”
“那温暖,与儿时的一样。”
汪薄屏幕划到底,底下一堆人评论:“太好了,是he哎!”
“确实,绝对权力面前,阻碍就啥也不是!”
“安王终于过上被关起来宠爱的生活,再也不用被疑心窃国和被拉着谋反了!”
“切…”汪薄不满,心想真的将自己的所有都交予另一个人才是可怕。
他是喜欢看安王被囚禁宠爱的时刻,纯爽。
但是结局真能这样吗?
一时受控是沉溺游戏,很爽,一辈子受控就是失控。
于是他评论:“还不如写成be,真实多了。”
薄冷翠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看汪薄似乎看小说还看得感伤似的,道:“无聊了?”
薄氏医院是私人医院,本来就能让医生到病房去说明病情,但是汪薄不要:“我可享受不起这种资本主义做派。”
很抵触地拒绝,非要在私立医院走出一股子公立医院忙碌至极,全靠自己自力更生去诊疗室的样子。
到了地方又不想进去,说自己要看小说。
于是薄冷翠进去拿单子,把里面医生惊得以为他们医院怎么表少爷了,都叫大少爷来兴师问罪了。
而汪薄已经将小说联系到自身:安王被所有人疑心窃国,疑心迟早要谋反,跟自己被疑心要继承薄氏,或者分薄氏钱财有什么两样?
就算没有想过也被迫要想。
亲人不是亲人,仇人又不彻底,就都这样了见了面还是丝毫都不长进,还是跟小时候似的……话没出口,眼泪倒是掉下来。
还不如安王,至少安王还敢拿剑对着皇帝。
“单子给我。”汪薄回过神,把薄冷翠手里的单子抽走。
但并不看。
薄冷翠眼神一暗,汪薄还是那样,根本就没真的在乎过自己的身体。
“什么时候能出院?”
汪薄随意问着,又被薄冷翠推着轮椅推回去。
“两周左右你可以拄拐。”薄冷翠把单子收回去,汪薄一点都没发觉,“然后就是复建。”
汪薄点头,也丝毫没发觉薄冷翠根本没回答他。
这些天他的睡眠质量比从前薄冷翠不在时自然好了许多,但仍旧不觉得该去心理治疗。
轮椅上还挂着那个有京大标志的帆布包,但汪薄从没打开看过。
他还是那款讳疾忌医型PTSD患者。
小赵给汪薄发消息:“汪少,您父亲来了,要放进来还是要拦?”
薄冷翠也看手机:“汪薄助理赵:薄总,汪少父亲在楼下,您看怎么处理?”
汪薄凑过去看薄冷翠的屏幕,哼了一声,“他还真是会做助理。”
“拿一份钱,通知两个人,他也不嫌亏得慌。”
薄冷翠没告诉汪薄,他其实也给小赵发薪水。
“他怎么来的?”汪薄打电话给小赵,“又拿些我不喜欢的水果和花?”
“没呢,汪少,您父亲带了个礼盒。”
汪薄:“……”
“汪少?”
他挂了电话,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自己心意。
小时候,他是渴望见到爸爸的,甚至希望爸爸带自己走,离开薄家。
“外公家更有钱,小宝在这里才能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呀。”
“不要,我可以玩那些便宜的,我也能不天天吃好吃的…”小小的孩子抱住爸爸,“我不要他们说你的坏话,他们还要我也说…说妈妈不该和你在一起。”
那时他虽然小,但也知道妈妈和爸爸不可能复婚,甚至妈妈将爸爸视为耻辱。
他很敏感,所以被外公纵容时就更嚣张,他要让老宅的人知道他干什么都没关系,外公外婆护着他,别人不能欺负他。
“爸爸家在很远的地方,爸爸都很久没回去了。”
“我要去!”小小的汪薄坚定着,因为开祠堂的时候,薄家旁支的小孩问他为什么会在:“你姓汪,又不姓薄,为什么能进来?”
“这是薄家的祠堂,你姓汪,该去汪家的祠堂!”
“我要去汪家的祠堂。”他哭着要汪少林带他回农村。
汪少林无奈苦笑:“你这孩子,穷鬼命,金窝银窝里不待着…”
后来他哭得很厉害,外公派人把他带回房间,但是他还是要爸爸。
他记得当时汪少林脸上都是尴尬和无奈。
但到了第二天,爸爸又来接他了,真的带他去了汪家。
也真的去了汪家祠堂。
“小宝,终于来看爷爷奶奶了。”
那些许多的不知道是谁的亲戚来摸他的脸,爸爸把他们挡开,说自家孩子皮肤特别娇嫩,碰不得。
爸爸给他打扇子,让他睡在纱帐里,给他讲故事。
奶奶给他做饭,给他送电视遥控器。
他记得爸爸在薄氏老宅门口接他的时候也笑得很开心。
“爸爸,我以后都要住在这里。”
小汪薄躺在爸爸臂弯里,享受从未有的亲密:“以后我们都在一起!我和你,还有奶奶。”
“那你外公外婆怎么办?”汪少林笑了,“他们疼你更久。”
“但是外公外婆有舅舅,有他们的孙子…”
他听说了,薄铖舅舅要带着在外面娶的舅妈和带来的儿子回来了。
“外公外婆没了我,也会有别的小孩子陪他们的。”
他还是觉得爸爸更可怜一点,“我还是陪爸爸好。”
“而且外公有钱……”他嘟囔着,“爸爸没钱,但是爸爸有我!”
“我以后会让爸爸过上好日子的!”
“好,爸爸等着那一天!”
汪薄想到那时,就觉得怎么就过成了今天这样?
他到底还是对不起他爸爸吗?
毕竟他爸确实生意失败负债,但也确实是他亲爹啊。
他爸除了一事无成屡战屡败,债台高筑且越来越自负又内耗严重之外,对他也还好吧。
况且生意失败,不也是为了要给他更好的生活吗?
“让姑父在病房的客厅里等。”
薄冷翠看出汪薄的动摇,默默把人推进电梯。
电梯上升的时候,汪薄自言自语:“我也回过汪家。”
“但是他们不要我。”
薄冷翠听见了,他想说汪薄是薄家人,一直都是,必须是。
“我想回老家看看。”汪薄抓住他的手指,“你帮我回去,我就接受心理治疗。”
电梯已经到了,但薄冷翠又按了关门。
“还回来吗?”
汪薄的轮椅被按住,薄冷翠俯下身,阴影笼罩住他。
他推薄冷翠:“开门。”
“你不回来,我就”
“就怎样?”汪薄昂头:“就敢囚禁我不成?”
薄冷翠凝视他,猜度汪薄究竟是在诱惑还是考验。
“我有PTSD。”
汪薄“嗯?”了一声,还真挟PTSD以令他了是吧?
“那又怎样,又不会死…”
他发觉自己刻薄忽视的态度都有些像薄玉了,这个发现让他惊恐,欲要开口挽回时:
“会死。”
薄冷翠难道不要面子吗?
可薄冷翠就在他面前,抓着他的手:“你别刺激我犯病。”
电梯被按开,汪少林看着蹲着的薄冷翠:“大侄子你干什么呢?”
薄冷翠慢慢站起,汪少林看见他身后还有个轮椅,轮椅上是他儿子汪薄,“你俩还在一起呢。”
这话说得多少歧义,汪薄与薄冷翠两人心中都有鬼,还是不同的鬼!
便都收了手,小心翼翼避开了些许距离。
“父亲让我照顾汪薄。”
“是舅舅让他来”
汪少林谁也没听,只是叫两人回病房看他带来的礼盒。
“是考察了礼盒工厂吗?”汪薄只能想到他爸又换了赛道,又要在礼盒圈创业了。
“不是,”汪少林把礼盒给他,“打开看看。”
里面竟是个证书:汪氏宗祠优秀学子奖学金。
汪少林指着证书上的字念着:“汪氏 越国公后 汪薄 荣入澜京大学。”
“汪氏宗祠和容堂奖学会发。”
汪薄看了又看,“但是我的录取通知书不是被妈…”
“害…”汪少林想到那件事就气,但归根结底是自己连累孩子,只能尴尬转移话题,“那年澜京的官网也有你名字,我试着打印出来报咱们宗族里了,后来我天南海北地跑业务,这事也忘了。”
“没想到你奶奶去领了宗祠发的奖学金,把证书都好好收着了,他现在脑子不太好了,也知道自己存不住东西,就把这个给我了。”
汪薄问:“奶奶怎么了?”
“老了。”汪少林摸摸儿子的头,“别想奶奶的事了,你奶奶还有你大伯二伯,还有一堆大孙子呢。”
“你又不是长子嫡孙,用不着想着她。”
他打趣着,笑着的样子让汪薄幻视当年来薄氏老宅接走自己去汪家的年轻的爸爸。
汪少林不想让儿子还背负另一边的家庭,汪家对汪薄未曾有几多给予,便不该指望回报。
“好了,我就来看看你好点没有。”
汪薄心想自己真是犯贱,明明汪少林什么都没做他还是觉得汪少林可怜,还是觉得汪少林已经做到爸爸的责任了,投资失败是汪少林的悲哀不是他的罪过……
“爸,你还缺钱吗?”
薄冷翠一言难尽地看向汪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