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碎成七瓣,每一瓣都映出同一张脸,却各自为政。」
——《浮世鉴·终局》
树脂舱内,倒计时【00:09:59】。
时间在屏幕上跳动,每一秒都像是敲响的丧钟,回荡在这个狭小而充满紧张气息的空间里。
黑影金丝已游至沈砚礼心口,那金丝仿佛有生命一般,每一次随着心脏的搏动,都会长出细小而尖锐的倒刺,狠狠地扎入心室的墙壁之中。
这剧烈的疼痛让沈砚礼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他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男人单膝跪地,指节因剧痛泛青,那青白的颜色显示出他正在承受的巨大折磨。然而,他却抬眼笑:“顾京棠”,他的声音虽然带着痛苦,但眼神中却有着一种决绝,“我死后,心脏停搏,你也会走。”他的话语像是在宣告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所以——”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先杀她,再救我。”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带着一种无奈又坚定的力量。
银面佛闻言,笑声更甜,如同利刃划过玻璃般刺耳。她的指尖轻轻点在自己胸腔:“杀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姐姐,你下得去手吗?”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我可是你——被扔掉的那一半。”她的声音在舱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揭开一道旧伤疤。
……
顾京棠没接话,只是默默地抬手,动作缓慢而坚定地解开潜水服拉链,露出心口。那里,芯片红灯闪,与沈砚礼同步,闪烁的红光像是命运相连的信号。
她把鬼门针横到唇边,轻吻针尾,声音低柔:“舅舅教过,”她的声音像是在回忆一段遥远的记忆,“鬼门十三针,末针‘杀神’可绞无差别。”她的语气平静,但却透着一股寒意,“但倒数第二针——‘自噬’,专杀自己。”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银面佛,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
针尖调转,对准自己心口,距离皮肤一毫米——这是生与死的距离。“十秒内,我死,共生断,你活。”她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众人的心头。
沈砚礼瞳孔骤缩,他想伸手阻止这一切,却被金丝勒住心脉,动弹不得。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和绝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00:09:45】
……
银面佛面色终于变了,镜面瞳孔裂开细纹:“疯子!”她的声音尖锐而颤抖,“你死了,我亦不复存在!”她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甜美而危险的模样。她抬手,掌心贴到顾京棠心口,声音尖利:“停下!我放他生路!”她的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
顾京棠指尖未停,针尖已刺破表皮,血珠滚出,沿针尾,滴到银面佛手背。那一滴滴鲜血就像是一颗颗炸弹,落在银面佛的手背上。血落处,镜面皮肤竟被腐蚀,露出下方真实血肉——没有指纹,没有毛孔,像被反复剥皮的肉块。这一幕让人毛骨悚然,仿佛看到了隐藏在美好外表下的丑陋真相。
“原来,你连被爱的资格都没有。”少女轻声说道,针尖再推进一寸,直抵自己心内膜。红灯闪成急鸣,沈砚礼唇色紫到发乌,却弯眸:“顾京棠,我陪你。”男人抬手,把蝴蝶刀抵住自己颈动脉,刀尖一推——血线刚现,被顾京棠反手按住。她的动作迅速而果断,不容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不,你活着,替我记住,我长什么样。”顾京棠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眷恋和不舍,她的眼神中有着对生命的留恋,但更多的是对身后之事的安排。
……
【00:08:30】
银面佛镜面瞳孔彻底碎裂,裂口喷出白浆,像被戳破的水银球。她的样子变得恐怖而扭曲,原本完美的形象瞬间崩塌。她尖叫,声音却变成重叠电子童声:“Mirror - 42自毁程序启动,舱体将于五分钟后解体,倒计时:00:05:00”。舱壁树脂,开始龟裂,海水沿缝渗入,像无数黑蛇蜿蜒爬行,整个空间充满了危机感。
顾京棠收针,转手,把针尖抵到银面佛眉心,声音温柔:“妹妹,下地狱太孤单,我送你。”她的声音像是在安抚一个即将远行的亲人,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
……
鬼门针“自噬”刺入,针尾红线,顺势缠住银面佛颈动脉。顾京棠指尖一转,红线勒紧,镜面皮肉被切成碎片,却不见血——只有白色光点,像被撕碎的投影,沿红线,倒流回针身。银面佛身体,开始透明,像被擦掉的画。她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幻影,正在逐渐消失。
最后一刻,她伸手,指尖想碰顾京棠眼角泪痣,声音低不可闻:“姐姐,其实,我也想——被疼。”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深深的渴望和遗憾,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终于说出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
“噗。”
指尖化作光点,消散。
整面镜子,碎成七瓣,落地,化为盐粉。
与此同时,沈砚礼心口黑影金丝,失去宿主,瞬间僵直,被鬼门针“杀神”余威,绞成黑灰,沿血管,排出体外。
男人跪地,呕出一口黑血,血里混细小镜面,像碎星。
芯片绿灯恢复,倒计时中止,跳出最后一条协议:
【共生·终局:完成】
【新宿主:顾京棠(唯一)】
【沈砚礼:存活】
……
【00:03:00】
树脂舱壁,裂成蛛网,海水狂涌。
顾京棠伸手,把沈砚礼拽起,声音被水闷住,却字字清晰:
“走!”
两人踩碎镜面,冲向舱顶——
那里,早被沈砚礼布好爆破点,蝴蝶刀刀背,贴最后一枚雷管。
“轰!”
舱顶炸裂,海水倒灌,形成垂直通道。
借爆炸反冲,两人被推出船体,抛向开放海域。
……
在不断上升的过程中,顾京棠灵机一动,把那银匣的残盖当作简易的浮板,朝着沈砚礼扔了过去。
那男人一把接住银匣残盖,随后又用力将顾京棠也拉了上来。就这样,他们两个人紧紧依靠着,共同使用着那一块银匣残盖,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共用一口狭窄的棺材一般,彼此的气息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皎洁的月光从天空中倾泻而下,照亮了他们的脸庞。此时,两人的唇色都显得有些苍白,但是脸上却都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这笑容里包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彼此之间难以言说的情愫。
沈砚礼缓缓地伸出自己的手,指腹轻轻地擦过顾京棠的眼角,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泪痣,”
“还在。”顾京棠轻声回应道。
接着,顾京棠也抬起自己的手,轻轻地覆在沈砚礼的颈侧。那里原本流血的地方已经止住了血,但却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小的红痕,那红痕的形状宛如一弯新月。
“疤,”
“也在。”
……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快艇破浪前行的声音,原来是桂妈驾驶着快艇飞速赶来。快艇的船头灯散发着明亮的光芒,那光芒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劈开了漆黑的夜幕。
两人被桂妈拉上了快艇,由于之前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此刻都已经脱力了,只能并肩躺在甲板上。他们抬头望着夜空,夜空中没有星星闪烁,只有一轮残月孤零零地挂在天际,那残月的形状就像是被人咬过一口的镜子,带着一种残缺的美感。
顾京棠缓缓地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掌遮在月亮前面,她的声音轻得仿佛要被风吹散一般:
“沈砚礼,”
“我杀了自己一半,”
“你怕吗?”
男人听到她的话,侧过头来,他那只独眼映出了她手指和月亮的影像,两者交叠在一起,形成了一环白色的圆圈。
“怕,”
“怕你不带我,”
“一起活。”
……
随后,快艇开始掉头,朝着马耳他的方向快速驶去。在船尾处,那银匣的残盖慢慢地沉没下去。就在残盖完全沉没之前,人们可以看到盖子的内部用鲜血写着一行小字,那行小字被月光最后一次照亮——
【镜碎,双生,债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