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桂花落尽时,沈辞终于踏上了前往北境的路。
雷啸天特意派了十名精锐弟兄护送,马车里堆满了听风寨自制的干粮和伤药,还有秦掌柜从临江城送来的北境地形图。沈辞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指尖划过地图上标注的“黑风岭”,那里被红笔圈了个醒目的圈,旁边写着:“影阁总坛,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沈姑娘,前面就是北境地界了。”车夫老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过了这道关,就该换北境的马车了,咱们的车辙印太显眼。”
沈辞掀起车帘,看见前方矗立着道险峻的关隘,城墙由黑灰色的岩石砌成,上面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像头沉默的巨兽。关口处守着十几个兵卒,穿着粗布铠甲,腰间挎着弯刀,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来往行人。
“把令牌准备好。”沈辞对身旁的护卫说。那是枚从血手身上搜出的影阁令牌,经过秦掌柜的仿造,足以以假乱真——他们要扮成影阁的信使,混进黑风岭附近的城镇。
马车缓缓驶过关口,兵卒检查令牌时,目光在沈辞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北境少见这样清秀的女子,更别说跟着一群精壮汉子,还持有影阁令牌。
“这是……”为首的兵卒刚要发问,就被身旁的同伴拉了拉袖子,朝他使了个眼色。兵卒悻悻地收回目光,挥手放行。
沈辞放下车帘,后背已沁出层薄汗。北境的气氛比她想象中更紧张,连关口的兵卒都对影阁讳莫如深,可见影阁在这里的势力有多盘根错节。
“刚才那兵卒想说什么?”护卫低声问。
“想说我不像影阁的人。”沈辞指尖摩挲着令牌上的“影”字,“北境的女子多在牧场或矿场劳作,哪有坐马车的道理。从现在起,我扮成你们的哑仆,少说话。”
众人点头应下。换了北境特有的矮脚马车后,一行人沿着戈壁边缘的小路前行,沿途的景象越来越荒凉,枯黄的草原上偶尔能看见废弃的帐篷,风卷着沙砾掠过车帘,发出“呜呜”的声响,像亡魂的哭泣。
第三日傍晚,他们抵达了黑风岭脚下的“黑石镇”。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的土坯房歪歪扭扭,门口挂着风干的兽骨,几个裹着羊皮袄的汉子坐在酒馆门口,眼神浑浊地看着他们的马车。
“这里的人都不好惹。”老陈勒住马缰,压低声音,“听说镇上一半的人都和影阁有关系,咱们得小心行事。”
沈辞换了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用布巾蒙住半张脸,扮成哑仆的样子,跟着护卫们走进镇上唯一的客栈。客栈老板是个独眼的老头,看见他们腰间的影阁令牌,眼神闪了闪,堆起满脸横肉的笑:“几位是来……办事的?”
“住店。”领头的护卫拿出碎银拍在桌上,“三间上房,再来些酒肉。”
老头接过银子,却没立刻吩咐伙计,反而搓着手凑近:“最近黑风岭查得紧,夜枭大人有令,所有外来的信使都要先去据点登记。几位要不要……”
“不必。”护卫打断他,语气冷硬,“我们有紧急要务,耽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
老头的脸色僵了僵,讪讪地退开:“是小的多嘴,这就去准备房间。”
沈辞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假装擦拭桌面,耳朵却紧紧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邻桌的两个汉子正在喝酒,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矿场又死人了”“影阁的人只知道催工期”,其中一个还提到“夜枭大人最近脾气不好,听说离火剑的碎片少了半块,正拿底下人撒气”。
离火剑碎片果然在夜枭手里!沈辞的心猛地一跳,悄悄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
深夜,沈辞悄悄溜出房间,按照地图的指引,摸向镇子东头的影阁据点。据点伪装成间铁匠铺,门口挂着盏昏黄的油灯,两个黑衣人守在铁匠铺的后门,手里的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辞屏住呼吸,躲在旁边的柴堆后。她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从后门走进来,身形高瘦,步伐轻盈,腰间挂着块玉佩,走路时发出清脆的响声——那玉佩的样式,竟与琼山掌门的私印有些相似!
难道夜枭和琼山还有关系?沈辞正疑惑,就听见铁匠铺里传来夜枭的声音,沙哑而阴冷:“血手那个废物,连个丫头都对付不了,还赔上了三当家。传令下去,明天一早,把矿场里不听话的奴隶都处理掉,省得浪费粮食。”
“是!”属下的声音带着颤抖。
“还有,离火剑的淬炼不能停。”夜枭顿了顿,“我已经让人去青溪镇挖碎片了,等凑齐最后半块,就是各大门派的死期!”
沈辞的心沉到了谷底。原来影阁还没放弃青溪镇!她必须尽快把消息传回去,让雷啸天派人增援。
就在她准备撤退时,柴堆突然动了动,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沈辞吓了一跳,低头看见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脸色蜡黄,眼里却闪着倔强的光——是个从矿场逃出来的奴隶!
“别出声!”少年的声音嘶哑,“我知道你不是影阁的人,带我走,我告诉你个秘密!”
沈辞按住他的嘴,示意他别说话。等守卫换岗的间隙,她拉着少年悄悄溜回客栈,把他藏在自己的房间。
“你想说什么?”沈辞倒了碗水递给他。
少年咕咚咕咚喝了半碗,才喘着气说:“我知道离火剑碎片在哪!就在黑风岭的地火窟里,夜枭每天都去那里淬炼碎片!”
地火窟?沈辞想起离火诀补注里的记载,黑风岭深处有处天然的地火泉,温度极高,能熔化精铁,是淬炼神兵的绝佳之地。
“你怎么知道?”
“我爹是矿场的铁匠,被影阁抓来淬炼碎片的。”少年的眼圈红了,“他偷偷告诉我,离火剑的碎片需要活人献祭才能激活,影阁已经杀了好几百个奴隶了!”
沈辞的拳头攥得发白。影阁为了重组离火剑,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我还知道条密道,能直接通到地火窟。”少年从怀里摸出块烧焦的羊皮,“这是我爹画的,他说要是他没回来,就让我把这个交给能救我们的人。”
沈辞展开羊皮,上面用炭笔勾勒出条蜿蜒的通道,从矿场的废弃矿井一直通到地火窟的底部,旁边还标注着影阁守卫的换岗时间。
“好。”沈辞郑重地收起羊皮,“我会救你们出去的。但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把这封信送到听风寨,交给雷啸天。”
她从怀里摸出封信,里面写着影阁的布防和地火窟的位置,还有青溪镇的危机。少年接过信,小心翼翼地藏进怀里:“我一定送到!矿场明天有批矿石要运出去,我可以混在运矿的车队里逃出去。”
第二天一早,少年混进运矿车离开了黑石镇。沈辞站在客栈的窗前,看着车队消失在戈壁尽头,心里暗暗祈祷他能平安抵达听风寨。
“沈姑娘,不好了!”护卫匆匆跑进来,“影阁的人在搜镇,好像发现我们的身份了!”
沈辞脸色一变:“怎么会?”
“可能是那个奴隶被发现了。”护卫急道,“我们得赶紧走!”
话音刚落,客栈外就传来夜枭的声音:“里面的人都给我出来!擅闯黑石镇的奸细,还想跑吗?”
沈辞握紧腰间的匕首,眼神变得锐利。她知道,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跟我走!”沈辞掀开后窗,“从后院的密道走,能通到矿场!”
众人跟着她跳进后院,刚掀开密道的石板,就看见十几个黑衣人堵在密道入口,为首的正是夜枭!
“早就知道你们会走这条路。”夜枭冷笑,“沈姑娘,别来无恙?”
沈辞这才看清他的脸,虽然蒙着大半,露出的眼睛却异常熟悉——那眼神,像极了魏长老!
“你是……”沈辞的声音带着颤抖。
夜枭扯下斗篷的兜帽,露出张与魏长老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嘴角多了道狰狞的疤痕:“怎么,不认识你师叔了?”
沈辞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眼前的人,竟是魏长老失踪多年的师弟,也是当年琼山惨案的“受害者”之一——沈渊!
“是你……”沈辞的声音发颤,“我爹说你早就死了!”
“死?”沈渊狂笑,“我怎么能死?我还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离火剑本就该是我的,魏长风那个伪君子,凭什么占着二长老的位置?”
原来如此!沈辞终于明白,琼山的内鬼、影阁的阁主、魏长老的死因……所有的谜团都串在了一起!
“你为了离火剑,害死了我师父,勾结影阁,屠杀同门!”沈辞的匕首指向他,眼里的泪水混合着怒火,“你不配做琼山弟子!”
“少废话!”沈渊的眼神变得阴狠,“把青溪镇的碎片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做梦!”沈辞怒吼一声,匕首直刺他的面门。
护卫们也拔出兵器,与黑衣人战在一处。客栈的后院顿时刀光剑影,血珠溅在黄土上,像绽开的红梅。
沈辞知道,今天要么擒住沈渊,要么葬身于此。为了凌火,为了青溪镇的百姓,为了所有被影阁迫害的人,她绝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