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级大赛前最后一周,林家陷入一种诡异的狂热。林轩觉得自己像个被上了发条的陀螺,在四位老祖宗和现实世界的双重夹击下疯狂旋转。
周一下午的书法特训,他正临着《兰亭序》,忽然感觉砚台烫得吓人。
“妈!砚台是不是坏了?”他举着冒热气的砚台冲进厨房。
妈妈正在研究苏轼的新菜谱,头也不抬:“别瞎说,那是你爷爷的传家宝。”
“可它烫得能煎鸡蛋了!”
妈妈终于转过头,伸手摸了摸:“这不挺正常的?温温的刚好磨墨。”
林轩愣住。在他手里分明烫得刺痛,在妈妈手里却只是温的?
“小子莫慌。” 李白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凝重,“此乃文气过载之相。”
“近日操练过甚。” 黄月天叹气,“便是良驹也需歇息。”
岳飞倒是很乐观:“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只有苏轼发现了华点:“既然能煎蛋,不如……”
当晚,林轩做了个噩梦。梦见砚台裂成两半,四位老祖宗像断了线的风筝飘走,他在后面追啊追,怎么也追不上。
醒来时枕头都被汗浸湿了。
周三的围棋特训更诡异。他跟爸爸下到中盘,忽然听见“咔嚓”一声轻响。
“什么声音?”爸爸抬头。
林轩低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砚台上竟然出现了一道头发丝细的裂纹!
“没、没什么!”他猛地用手捂住砚台,“大概是椅子响!”
爸爸疑惑地看了看他身下的转椅,没再追问。
可林轩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那道裂纹像一根针,扎得他坐立难安。
“祸事了!” 李白在他脑中惊呼,“此乃不祥之兆!”
岳飞沉声道:“兵器损毁,乃兵家大忌。”
黄月天最冷静:“当立即停止所有消耗文气之举,从长计议。”
苏轼难得地没有讨论美食:“器物有灵,此伤如人负创。”
林轩随便找了个借口结束对弈,抱着砚台冲回房间。他把台灯开到最亮,对着裂纹仔细观察。
那道裂痕很细,却很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在温润的砚台上。他试着用手指去摸,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怎么办……”他声音发颤。
四位墨魂沉默了。千年以来,他们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周四,情况继续恶化。
语文课上,老师让他朗诵李白的《将进酒》。他刚开口,就感觉砚台剧烈震动,脑海中李白的声音断断续续: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声音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消失。
“林轩?”老师疑惑地看着他,“不舒服吗?脸色这么白。”
他摇摇头,强撑着读完,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体育课上更糟。岳飞试图指导他投篮,可虚影淡得几乎看不见,声音也模糊不清:
“手腕……要稳……如持长枪……”
篮球砸在篮筐上,弹飞老远。
秦天跑过来捡球,担忧地看着他:“哥们儿,你这两天状态不对啊。”
林轩勉强笑笑:“可能太累了。”
是啊,太累了。不仅要准备比赛,还要担心砚台,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出现幻觉。
周五早上刷牙时,他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身后站着四个淡得几乎透明的影子。
吃早饭时,他听见苏轼在叹气:“此粥火候尚可,只是……” 声音轻得像风。
数学课上,黄月天安静得可怕。
放学铃声响起时,林轩几乎要哭出来。他第一次觉得,安静的课堂这么可怕。
“你怎么了?”苏晓梦拦住他,眉头紧皱,“这两天你老是自言自语,还对着空气说话。”
“我没事……”林轩想绕开她。
“是因为比赛压力大吗?”苏晓梦不肯让开,“还是因为……”她压低声音,“那个‘小秘密’?”
林轩猛地抬头。
苏晓梦指了指他紧紧抱在怀里的书包:“是它出问题了吗?”
这一刻,林轩几乎要全盘托出。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么离谱的事,说出来谁会信?
晚上,林家召开紧急家庭会议。不过议题不是砚台,而是林轩的状态。
“儿子,要不咱们退赛吧?”妈妈心疼地摸着他的黑眼圈,“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
爸爸没说话,但眼神里写着赞同。
连林玥都抱着他的腿:“哥哥不开心,玥玥也不要开心。”
林轩看着家人关切的目光,鼻子发酸。他多想告诉他们真相,可他能说什么?说咱家传家宝里住着四个老爷爷,现在快死了?
最后他只能说:“让我再试一周,就一周。”
深夜,书房。
林轩把台灯调暗,将砚台放在光下。那道裂纹似乎更明显了。
他试着磨墨,可墨锭刚碰到砚台,就听见一声细微的碎裂声。裂纹蔓延了一毫米。
“停手!” 四个声音同时在他脑中响起,前所未有的整齐。
林轩缩回手,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对不起……”他轻声说,“是我太贪心了。既要比赛,又要传承,把你们都累坏了。”
砚台静静地躺在灯光下,裂纹像一道伤疤。
“痴儿。” 李白的声音轻若耳语,“此非汝之过。”
“玉不琢,不成器。” 黄月天说,“此劫,或许是场造化。”
岳飞言简意赅:“修。”
苏轼最后总结:“既是厨具坏了,修好便是。老夫尚知‘修补鼎鼐’之理。”
怎么修?林轩毫无头绪。
他想起爷爷说过,这方砚台是祖上传下来的,至少有三百多年历史。三百多年的老物件,该怎么修?
上网查?输入“如何修复有裂纹的古砚”?怕不是下一秒文物局就要上门。
找工匠?怎么解释裂纹的成因?说是被四位千年老爷爷撑裂的?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房门被轻轻推开。林玥抱着小熊站在门口,睡眼惺忪。
“哥哥,”她小声说,“砚台爷爷们好像在哭。”
林轩愣住:“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歪着头:“就是知道呀。他们现在很虚弱,需要……需要暖暖的。”
她跑过来,把小手按在砚台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童谣。说也奇怪,那尖锐的刺痛感竟然减轻了些许。
林轩看着妹妹专注的侧脸,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也许,修复砚台的关键,不在技艺,而在心?
窗外,月牙弯弯,像一道浅浅的笑纹。
长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