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五点，林轩不是被军号吵醒的，而是被一股浓郁诱人的香气勾出了被窝。他迷迷糊糊飘到厨房，看见妈妈系着围裙，正对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束手无策。
“妈，您这是要改行当御厨？”
妈妈指着笔记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你爸非让我按这个做……这写的都是什么啊？‘蟹酿橙’、‘莲房鱼包’、‘山家三脆’……这是菜名还是武林秘籍？”
林轩凑近一看，差点笑出声——那根本不是什么古谱，而是苏轼正飘在灶台边，口述他的拿手菜《老饕赋》里的菜式。
“非也非也！” 苏轼急得虚影直晃，“此乃老夫毕生心血！‘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他自美’……”
“妈，”林轩赶紧打圆场，“这是……这是我从古籍里整理的宋代菜谱，咱们今天试试？”
妈妈将信将疑，但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还是系紧了围裙：“行，今天就陪你们爷俩疯一次！”
于是，林家厨房上演了一场跨越千年的美食实验。
第一个挑战：蟹酿橙。
“取黄熟大橙，截顶去瓤，留少许汁液……”妈妈念着步骤，一脸茫然，“这‘少许’是多少？”
“约莫三匙！” 苏轼在空中比划。
“他说三勺。”林轩翻译。
妈妈撇嘴：“宋代的三勺和现在的三勺能一样吗？”
第二个挑战：火候。
苏轼对现代灶具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特别是那个能精确控温的电磁炉。
“妙哉！此物竟能知晓‘火候’几何！” 他围着电磁炉转圈，“若当年有此神器，老夫定能写出《新老饕赋》！”
但在实际操作时，问题来了。苏轼坚持要用“文火慢炖”，而妈妈习惯了大火快炒。
“停！此等猛火，岂不糟蹋食材！”
“不快炒菜都凉了！”
“美食岂能求快？当如作诗，需细细推敲！”
“再推敲你儿子上学就迟到了！”
林轩站在中间，感觉自己像个外交官在调解两国争端。
最精彩的场面出现在处理鱼时。苏轼非要亲自演示怎么给鱼“按摩入味”。
“当以指腹轻抚，顺其纹理，如是者三……”
于是妈妈就看见儿子对着一条鱼又摸又拍，嘴里还念念有词，表情虔诚得像在举行什么古老仪式。
“小轩啊，”妈妈忧心忡忡，“要不妈给你挂个号去看看心理医生？”
就在这时，救星来了。林玥抱着小熊跑进厨房，小鼻子一耸一耸：“好香呀！是那个胖爷爷在做好吃的吗？”
神奇的是，小姑娘一来，苏轼立刻收敛了许多，连指挥的语气都温柔了。
“小娃娃来得正好，且看老夫教你‘玉糁羹’的妙处……”
更神奇的是，林玥居然能听懂苏轼那些文绉绉的指导！
“爷爷说这个要转圈圈搅！”
“爷爷说那个要闷一会儿！”
“爷爷说可以偷偷加一点点糖！”
在小小翻译官的帮助下，烹饪进度突飞猛进。
中午时分，一桌奇特的“宋式家宴”终于完成。金灿灿的蟹酿橙、白玉般的莲房鱼包、青翠欲滴的山家三脆……每道菜都像从古画里端出来的。
全家围坐桌前，连最挑剔的林建国同志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真是你做的？”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妻子。
妈妈得意地一扬下巴：“主要还是你儿子指挥得好。”
林轩在心里默默补充：是儿子的“老爷爷”指挥得好。
开动前，苏轼非要举行个“仪式”。
“美食当前，岂能无诗？待老夫即兴一首……”
林轩赶紧打断：“前辈，咱们先吃饭，诗一会儿再吟？”
“也罢，也罢。” 苏轼依依不舍地看着餐桌，“那至少让老夫先品鉴一番。”
于是林家四口就看着林轩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先夹一点放在旁边的小碟子里，还煞有介事地点评：
“此蟹酿橙，橙香与蟹鲜相得益彰，妙！”
“这莲房鱼包，鱼肉鲜嫩，莲房清香，绝！”
“山家三脆，清脆爽口，恰似春风拂面！”
爸爸妈妈面面相觑，林玥却拍手叫好：“哥哥学胖爷爷学得好像！”
这顿饭吃得格外漫长。不是因为菜不好吃，恰恰是因为太好吃，每个人都细嚼慢咽，生怕错过任何一丝滋味。
爸爸吃着吃着，忽然感叹：“我好像明白为什么苏轼被贬到哪儿都能活得那么开心了。”
妈妈点头：“能把苦日子过出滋味来，这才是真本事。”
林玥举起沾满饭粒的小脸：“我喜欢胖爷爷！他让妈妈做的饭更好吃了！”
林轩看着家人满足的表情，心里暖暖的。他感觉到砚台也在微微发烫，仿佛苏轼正在里面开心地手舞足蹈。
“善哉！善哉！” 苏轼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感动，“炊烟袅袅，笑语盈盈，此乃人间至味！”
其他三位墨魂也难得地没有抬杠。
李白：“若有美酒相配，更妙！”
岳飞：“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宴可壮士气！”
黄月天：“饮食之道，亦合阴阳平衡之理。”
饭后，林轩主动帮妈妈洗碗。水流声中，妈妈忽然轻声说：
“小轩，妈不知道你最近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但妈很喜欢现在的你。”
林轩鼻子一酸。
他知道，有些秘密可能永远不能说出口。但此刻，看着窗明几净的厨房，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食物香气，他觉得这样就很好。
真的很好了。
窗外，夕阳西下。又到了苏轼最爱的“晚酌”时分。
虽然不能真的饮酒，但林轩还是偷偷倒了一小杯果汁，对着空中轻轻举杯。
“谢谢你，东坡先生。”
杯中涟漪微荡，仿佛有一个豁达的灵魂，正在千年之外，举杯相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