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雨，总带着深秋的凉意。沈辞刚把最后一笼桂花糕放进竹篮，就听见铺子外传来“吱呀”一声——是雷啸天留在镇上的暗哨老陈，正披着蓑衣站在雨里，脸色凝重。
“沈姑娘，有要事。”老陈掀开蓑衣，露出怀里用油纸包着的信，“雷寨主派人连夜送来的，说必须亲手交给你。”
沈辞接过信，指尖触到油纸下坚硬的棱角，不像是普通信纸。她示意老陈进屋避雨，自己则走到柜台后，借着油灯的光拆开——里面果然不止一封信，还有块巴掌大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影”字，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信是雷啸天亲笔写的，字迹潦草，显然写得很急：
“影阁三当家招了，说总坛在北境黑风岭，阁主是个叫‘夜枭’的神秘人，手里握着最后半块离火剑碎片。更要命的是，他们查到碎片在青溪镇，已派‘血手’带人过来，三日内必到。血手是影阁第一杀手，善用毒，你务必小心。令牌是从三当家身上搜的，或许能混进影阁据点，秦掌柜让你见机行事。”
沈辞捏着令牌，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离火剑碎片明明藏在后山老槐树下，影阁怎么会知道具体位置？难道雷啸天的人里有内鬼？
“老陈，”她抬头看向正在烤火的暗哨，“最近听风寨的弟兄们有异常吗？”
老陈愣了愣，搓着冻红的手道：“没发现啊。除了每日换岗的弟兄，没人离开过镇子。倒是……”他顿了顿，“前天有个货郎来买糕，说要往北境走，还打听后山的路。”
沈辞的心沉了沉。货郎？青溪镇的货郎她都认得，外来的货郎绝不会无缘无故打听后山——那里除了片荒林，什么都没有，除非他在找老槐树。
“那货郎长什么样？”
“中等身材，留着山羊胡，左手食指缺了半节。”老陈回忆道，“说话带北境口音，我当时觉得奇怪，还多问了两句，他说去后山采野菌。”
左手食指缺半节……沈辞想起影阁杀手的特征，秦掌柜曾提过，血手的左手食指就是当年被离火剑斩断的。难道那货郎就是血手？他竟提前来了，还敢光明正大地在镇上打探？
“他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镇上的客栈。”老陈道，“我刚才巡逻时，看见客栈二楼还亮着灯。”
沈辞走到窗边，望着雨幕中客栈的方向，油灯的光在窗纸上晃动，像只窥视的眼睛。她握紧手里的青铜令牌，突然有了个主意。
“老陈，帮我个忙。”她转身道，“去告诉雷寨主，就说血手已到，我会想办法引出他，让他带弟兄们在客栈后巷设伏。”
“你要亲自去？”老陈急了，“那可是血手！杀人不眨眼的！”
“只有我去，他才会信。”沈辞将令牌塞进袖中，从柜里翻出件灰布斗篷，“影阁的人要的是碎片，我就假装要和他交易，把他引出来。”
老陈还想劝，却被沈辞坚定的眼神拦住：“这是最快解决他的办法。你记住，三更时分，我会在客栈后巷放火为号，你们见火就动手。”
老陈知道劝不动，只好点头：“我这就去报信！你千万小心！”
等老陈消失在雨幕中，沈辞关好铺子，换上灰布斗篷，往客栈走去。雨越下越大，打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青石板路上的积水倒映着她的影子，孤单却挺拔。
客栈大堂里空无一人，只有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盹。沈辞走到楼梯口，刚要上楼，就听见二楼传来个沙哑的声音：“是沈姑娘吗？上来吧。”
沈辞的心一紧——对方竟知道她来了。她握紧袖中的匕首，一步步走上楼梯，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进来吧。”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辞推门而入，看见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坐在桌前，左手果然缺了半节食指，正把玩着个黑色的瓷瓶，瓶身上刻着骷髅头，正是影阁的毒瓶。
“血手？”沈辞开门见山。
男人抬头，露出双阴鸷的眼睛：“沈姑娘倒是直接。既然来了，就说说吧，离火剑碎片在哪？”
“我凭什么告诉你？”沈辞走到桌前，故意将袖中的青铜令牌露出一角，“影阁的规矩，见令牌如见阁主，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血手的目光落在令牌上，瞳孔微缩：“你怎么会有这个？”
“三当家给的。”沈辞编了个谎，“他说只要我带碎片投靠影阁，就能换个前程。”她观察着血手的表情，见他眼神闪烁，继续道，“但我不信他，毕竟影阁里，背信弃义的事还少吗？”
血手冷笑一声：“算你聪明。三当家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青溪镇的事，我说了算。”他将瓷瓶推到沈辞面前，“只要你交出碎片，这瓶‘回魂散’就给你，能解蚀心散的毒，当年魏长老没说完的秘密，或许也能靠它问出来。”
沈辞的心跳漏了一拍。魏长老的秘密？难道魏长老当年还有没说的事？她压下心头的疑惑，故意装作犹豫：“碎片藏在后山老槐树下，但那里有听风寨的人看守，我一个人拿不出来。”
“这好办。”血手站起身，“你带我去，拿到碎片，我保你安全离开青溪镇。”
“我怎么信你？”沈辞挑眉，“不如这样，三更时分，你带两个人在后巷等我，我把碎片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血手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好，就依你。但要是敢耍花样……”他晃了晃手里的瓷瓶，“这瓶毒，足够让整个青溪镇的人陪葬。”
沈辞强装镇定地离开客栈，回到铺子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不知道血手是不是真的信了，但至少暂时稳住了他。
离三更还有一个时辰，沈辞找出苏爷爷留下的火药——那是以前炸山取药时用的，威力不大，却能燃起大火。她将火药分成几包，藏在斗篷里，又检查了一遍匕首，确保随时能出鞘。
二更梆子敲响时，沈辞悄悄往后巷走去。雨还在下，后巷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流浪猫在垃圾桶旁觅食。她按照计划，将火药包藏在巷口的柴堆里，用引线连起来，只等血手出现。
三更的梆子刚响，巷口就传来脚步声。沈辞躲在墙后，看见血手带着两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手里都握着弯刀。
“碎片呢？”血手低声问。
沈辞从墙后走出来，手里捧着个用油纸包着的木盒——里面装的其实是块普通的石头。“先把回魂散给我。”
血手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扔了过来：“现在可以交碎片了。”
沈辞接住瓷瓶，假装打开木盒，趁血手探头去看的瞬间，突然将手里的火折子扔向柴堆！
“轰！”
火药点燃，柴堆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有埋伏！”血手反应极快，挥刀就向沈辞砍来。
沈辞早有准备，侧身避开，抽出匕首刺向他的肋下。但血手的速度太快了，像道黑影般闪过，反手一掌拍在她的胸口。
沈辞只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浑身发软——血手的掌风里有毒！
“不知死活的丫头。”血手一步步走过来，手里的弯刀泛着冷光，“以为这点小把戏能困住我？”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雷啸天的怒吼：“血手！你的对手是我！”
雷啸天带着听风寨的弟兄们冲了进来，裂风刀带着风声劈向血手。两个黑衣人想上前帮忙，却被暗哨们缠住，很快就被砍倒在地。
血手与雷啸天战在一处，刀光掌影在火光中交织。沈辞看着雷啸天渐渐落了下风，心里急得像火烧——血手的毒掌太过阴狠，雷啸天虽然勇猛，却渐渐被毒素侵蚀，动作越来越慢。
“用这个！”沈辞忍着剧痛，将刚才血手扔给她的“回魂散”扔了过去，“砸他眼睛！”
雷啸天接住瓷瓶，想也没想就朝血手扔去。血手下意识地偏头，瓷瓶砸在墙上碎裂，里面的粉末却没有毒性，反而带着股奇异的香气——竟是解药！
“怎么可能……”血手脸色大变，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沈辞骗了，所谓的“回魂散”根本不是毒，而是秦掌柜特意准备的解药！
趁着血手分神的瞬间，雷啸天的裂风刀狠狠劈在他的肩上！血手惨叫一声，左肩的骨头应声断裂，弯刀脱手而出。
“抓住他！”雷啸天怒吼。
听风寨的弟兄们一拥而上，将血手死死按住。血手看着沈辞，眼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你怎么知道……”
“魏长老的日记里写过，影阁的人总喜欢用毒冒充解药。”沈辞扶着墙站起来，胸口的疼痛让她说话都发颤，“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其实她也是赌一把，没想到真的赌对了。
雷啸天走到血手面前，一脚踩在他的断肩上：“说！影阁总坛在哪？夜枭是谁？”
血手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不说话。沈辞知道，像他这样的杀手，嘴里肯定藏着更重要的秘密。
“把他带回听风寨。”沈辞对雷啸天说，“用秦掌柜给的刑具，他会说的。”
雷啸天点点头，示意弟兄们把血手拖走。大火渐渐被雨水浇灭，后巷里只剩下烧黑的柴堆和斑斑血迹。
雷啸天走到沈辞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你怎么样？中了毒有没有事？”
“没事。”沈辞摇摇头，从怀里摸出块干净的布，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解药有用，过会儿就好了。”
雨渐渐停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沈辞望着青溪镇的方向，那里的屋顶在晨光中渐渐清晰，像一幅水墨画。
“影阁的总坛找到了，夜枭也快浮出水面了。”雷啸天叹了口气，“等解决了他们，江湖就能太平了。”
沈辞点点头，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血手刚才提到的“魏长老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还有夜枭，能成为影阁阁主，绝不会是简单人物，他手里的半块离火剑碎片，又藏着什么阴谋？
“雷伯伯，”沈辞看向雷啸天，“我们得尽快找到夜枭，不能给他重组离火剑的机会。”
“放心。”雷啸天拍了拍她的肩膀，“秦掌柜已经带着朝廷的人往北境去了，我们随后就到。这次，一定要彻底铲除影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