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发布会结束当夜，沈氏控股紧急停牌。
沈砚回到公司，董事会已灯火通明。长桌上摊着一摞文件：债权银行提前收贷通知、券商补充质押函、城市更新基金暂停合作意向书……红章密集，像一片渗血的印记。
「必须立即筹措资金补仓，否则明早触发强平线，整个集团将面临股权质押爆仓！」风控总监声音发颤。
沈砚立在窗前，背对众人，目光落在远处那栋老旧的梧桐巷。半晌，他开口，声音低却稳：
「我名下尚有个人资产，可变现补仓。」
2
凌晨一点，江城顶级公寓「云际」。
沈砚打开顶层复式门，满室冷清。落地窗外，雪夜霓虹碎成万点，像极了他此刻被撕开的市值。
他拉开保险柜，取出房产证、购买合同、基金凭证，一并塞进文件袋。手机相册里，最后一张定格照是林羡站在老宅天井，阳光穿过她指缝，像一束不肯熄灭的光。
他指腹轻触屏幕，删除键悬停许久，终究没按下。
3
次日一早，房产中介带客户看房。
「沈先生，云际顶层复式，市场价四千二百万，您挂三千万，急着出手？」中介小姐声音发紧，「买家怕有问题，要求全款压价到两千七。」
「成交。」沈砚签字，笔锋干脆，像切掉一段腐肉。
资金到账当日，他留下三百万清偿个人信贷，其余两千四百万全部转入证券账户，补仓沈氏质押股票。
4
交易完成，他驱车回老宅。
巷口歪脖梧桐下，停着一辆小型货车。林羡正弯腰搬纸箱，旧毛衣袖口磨得起毛，发梢被雪打湿，贴在侧脸。
沈砚下车，走近。箱子里全是「归途」项目早期的手稿、木作模型、色卡本，被她一次性搬空。
「房子找到买家了？」他问。
林羡没抬头，只「嗯」了一声：「拍卖成交，钱已进法院账户，债务结清。」
沈砚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指节无声。半晌，他哑声开口：
「剩下的差额，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羡终于抬眼，目光澄澈，像雪后初晴：「告诉债主，我怕他以为我想赖账。」
沈砚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赖账的人是他——十年前，沈氏一纸低价收购合同，把林氏逼上绝路；十年后，他卖掉奢华公寓，只想为她填平那道裂缝。
可裂缝早已长成深渊，不是钱能弥补。
5
傍晚，货车驶离。老宅大门合上，铁锁「咔哒」一声，像给某段岁月落了锁。
沈砚站在空荡的天井，看最后一缕夕阳穿过屋檐，落在八仙桌上。桌面圆圈仍在，玻璃罐却已不在——林羡带走它，连同那把铜钥匙、半罐星子、和一段尚未审判的旧案。
他低头，从大衣口袋取出一张新打的房产证副本——
权利人：林羡；地址：梧桐巷47号；抵押状态：已解除。
沈砚抬手，将房产证轻轻放进暗格，合上木板，锁孔转动——
「咔。」
雪落下，覆盖了他来时的脚印，像一场无声的赎罪。
6
夜归途中，他收到银行短信：
【沈氏控股质押风险已解除，谢谢您的资金支持。】
沈砚靠在出租车后座，闭眼，吐出一口白雾。
公寓没了，股票稳了，集团暂安——
可他心里，那栋顶层复式腾出的巨大空洞，正被雪风灌满，冷得发疼。
车窗掠过一盏盏路灯，橘黄的光斑在他脸上迅速明灭，像十年前卡车尾灯的最后闪烁。
男人薄唇轻启，声音低哑，却无人听见：
「林羡，我赎了前非，也请你——给我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