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血腥与混乱,很快被赶来的大军控制。
所有的刺客,或被当场格杀,或见事败自尽,无一活口。
然而,这场胜利,却无人能够欢喜。
长公主府的寝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谢烬静静地躺在床上,那身黑色的金纹礼服,被胸口的鲜血浸染得更加深沉。
他的脸色,是一种死灰般的苍白。
嘴唇乌黑,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几名太医围在床边,个个面如土色,束手无策。
“王爷……王爷中的是西域奇毒见血封喉。”
“而且……而且毒已攻心,老臣们无能为力啊!”
为首的太医院院正,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滚!”
一声带着无尽寒意的清冷怒喝,从萧雪霁口中发出。
她依旧穿着那身血迹斑斑的凤冠霞帔,站在床边。
她的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沉寂到令人心悸的死灰。
“全都给我滚出去!”
太医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顾清辞走上前,看着床上气息将绝的谢烬。
又看了看萧雪霁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刺痛。
“殿下,节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雪霁打断了。
“他不会死。”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我不会让他死的。”
她转过头,看着顾清辞,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突然燃起两簇疯狂的火焰。
“清辞,你出去,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顾清辞一怔:“殿下,您要做什么?”
“别问,照做。”
她的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强硬。
顾清辞看着她眼中那股决绝的疯狂,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他知道,此刻的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只能点了点头,默默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萧雪霁和躺在床上,生死一线的谢烬。
萧雪霁缓缓走到床边,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谢烬冰冷的唇。
“无渊,你为我挡了一刀,现在,换我来救你。”
她直起身,从凤冠上,拔下了一根最细的金簪。
然后,她解开了繁复的嫁衣,露出了洁白的中衣。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那尖锐的金簪,对准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以我之命,换他生机。”
她低声念着,眼中是义无反顾的决绝,这是大晏皇室代代相传的禁术:同命蛊。
以施术者的心头血为引,辅以秘法。
将受术者体内的致命之伤,转移到自己身上。
此术,逆天而行,代价巨大。
施术者,轻则折损阳寿,重则当场殒命。
不到万不得已,皇室历代先祖,都严禁使用。
但此刻,萧雪霁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没有谢烬的世界,她多活一天,都是煎熬。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的,是他为她在雪中执伞;
是他为她独闯秘境;
是他于万军之中,将她护在身后,霸道地宣告“我的女人,谁敢动?”
一幕一幕,皆是深情。
她笑了,笑得凄美而坦然。
“无渊,黄泉路上,别走太快,等等我。”
话音落下,她手腕用力,金簪狠狠地刺入了她的心口。
剧痛传来,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带着鲜红色的心头血,顺着金簪流淌而出。
她拔出金簪,引着那股心头血,在空中迅速画出一个繁复而古老的符文。
符文成型的瞬间,发出一阵耀眼的红光,然后缓缓地,融入了谢烬的身体里。
肉眼可见的,谢烬胸口那狰狞的伤口处,黑色的血液开始倒流。
他那死灰般的脸色,也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而与之相对的,萧雪霁的脸色,却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惨白如纸。
她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摇摇欲坠。
禁术,成功了。
她看着床上那个男人的呼吸,从微弱变得平稳有力。
她知道,他活下来了。
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也是最后一丝笑容。
随后“噗”的一口鲜血,从她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嫁衣。
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了门外顾清辞惊恐的呼喊。
和谢烬那一声虚弱却饱含痛楚的霜华。
无渊,活下去。
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