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姑要换衣服。”
关上门,我套上运动服——修身款,打小就这习惯。我所有运动服都得贴身穿,松松垮垮的衣裤打起来碍手碍脚,麻烦。
对着镜子理衣领时,裴良又推门进来。这老小子往炕沿上一坐,眼神直勾勾的:“姑,就你这身段,不当明星可惜了!”
“我不是早‘出道’了?”
拜师那天,裴叔还说“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虽无鸣,鸣必惊人”。我原以为至少得学满三年,或是练出真本事才能出山——咱可不能给裴万通丢面子。
可裴万通是谁?从来就不按常理出牌!我家人刚下山,他就拍板让我“出道”了。
没错,那年我才十三,刚有嫩芽似的小慧根,满脑子都是美少女战士的中二年纪,拜完师当天就踏了这行。
裴叔手里的资深大客户肯定不信我,就算信,他也不会把活儿派给我。我主要负责镇远山的乡民,正好之前在红英姐大爷那儿攒了点经验,还有冯翠香大姨帮着宣传,我“出道”的消息放出去,倒没引起多大动静。
可大人的心思最难猜,一猜就容易闹不快。冯大姨在市场里扯着嗓子喊:“栩栩拜师啦!以后跟裴先生姓裴,叫裴栩栩,是正儿八经的徒弟!现在看事儿不用排队,直接上山找栩栩就行!”
有人打趣:“翠香,提你名字好使不?红包能少给点不?”
“你提玉皇大帝更好使!”冯大姨白他一眼,“栩栩是来做生意的?看事儿还能讲价?吴老二我跟你说,先前你们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见裴大师,现在机会来了,又阴阳怪气的干啥?”
“关键咱找的不是裴大师啊!”吴老二嘟囔,“栩栩那孩子咱都认识,还没我姑娘大呢,刚拜师就出山,能会啥?这不是拿咱当练手的吗?”
“难怪你只能卖土豆!你那脑子跟土豆没两样!”冯大姨摔了摔套袖,“吴老二,你媳妇儿大凤都说过,她们娘家村有个走阴的小姑娘,人家专门学过吗?不就是睡了一觉突然就会请仙儿了?这里面的门道,是你那酱块似的脑袋能想明白的?”
她嗤笑一声:“别说栩栩拜了师,没拜师前,她就给我弟刘老五散过妖气!我亲眼看见的,栩栩上蹿下跳、舞枪弄棍,老五当场就醒了!之前还有人说老五得了神经病,现在你们瞧瞧,老五在货运站装车,一个月挣三千多,身子骨也养好了——没栩栩,老五早被邪病拖没了!人家栩栩是有真神通的!”
“对!我作证!”
红英姐正好来市场买东西,听见这话立刻接茬:“还有我大爷!我大爷去世头七那天,就是栩栩让他回的家,还亲自露了面!”
市场里瞬间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颤声说:“妈呀,你大爷不是陈贵林吗?他死了七天还能回家?”
“我找栩栩,就是为了让大爷回家交代事儿啊!”红英姐没管众人的惊讶,“大爷走的时候有几件事没说清,我就找栩栩帮忙。你们猜怎么着?大爷真回来了!活生生出现在镜子里,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我……”
“哎哟妈呀!你别说了!”吴老二的媳妇儿捂着心口,“太吓人了!俺们信了还不行吗?红英啊,你咋说这么细?栩栩肯定有本事,没本事能当裴大师的徒弟?过俩月俺家盖房上梁,就找她看时辰!你可别再提陈贵林的事儿了!”
后来红英姐把这些学给我听,还笑着说市场里的大叔大婶胆子小:“不过栩栩,还好大凤姨拦着,没让我讲后面的——我当时吓晕了,说出去多丢人啊。”
我抿着嘴没说话。虽说之前没做过几件事,但就是这几位事主,帮我在镇远山慢慢站稳了脚。
当然,就算宣传开了,我这儿也没门庭若市过——毕竟年纪太小,镇不住事儿。
最先来找我的是吴老二两口子,让我帮着看新房上梁的时辰,那房子是给他们儿子结婚用的。
老两口挺讲究,上梁前先办了祭梁仪式,摆上鸡、鱼、肉,本地叫“三供”,也叫“三牲祭品”。还抓了只公鸡,放了点血淋在梁上,俗称“开光”,用来辟邪。之后又找了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在红纸上写“上梁大吉”。
一切准备就绪,抬梁的人开始登高。我根据吴家人的生辰属相旺衰定好时辰,梁一往上抬,我就高声喊:“手拿发锤四角方,鲁班许我上正梁!一上天长地久,二上金玉满堂,三上增福增寿,四上四季发财,五上五子登科,六上六畜兴旺,七上娶新娘,八上八仙到,九上寿星笑,十上全都有,荣华富贵万年流!”
在场的亲友跟着喊“好”,这叫“讨口彩”,最后放了鞭炮,仪式才算完成。
全程我都格外认真——站在那儿,全场人都在嘀咕,吴家的亲戚在我旁边交头接耳:“怎么找个小姑娘主持?老二是不是疯了?”最后还是吴老二报出我师父的名字,才稳住了场面。
那天我彻底当了回“聋的传人”,难听的话全屏蔽,上梁的每一步该做什么,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干就完了!
仪式很圆满,没出一点岔子。吴老二一家特别满意,给了我一百块红包。我没要——多大点事儿,最后象征性收了五块钱。
后来吴老二在市场里逢人就夸我:“栩栩这孩子讲究,肯卖力气,别看年纪小,能压场!俺家房子上梁后,啥都顺顺利利的。”
我正式出山的第一炮,就这么打响了。也正因如此,那整整一年,来找我的全是上梁的活儿。
慢慢的,周围乡民丢了牲口会来找我问下落,再后来,还会让我帮忙找贵重的失物,算算丢得远不远、能不能找回来。
虽说叫“出道”,可我做的全是连入门级都算不上的小活儿。镇远山就这么大,一年能有几家盖房子?几家丢牲口?更别说丢贵重东西的了。为这点事儿找先生问,还得给红包,多费劲啊!
可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先生,有人来找就不错了,哪能挑活?总不能见人就问“你家闹鬼不?我帮你平事儿啊”——只能憋着,硬扛。
说实话,头一年裴良比我还激动,他以为我一出道就会带他行走江湖!这小老哥琢磨了三天,给我写了段口号:“只要你来我这里,锦绣前程等着你,不用担心花玛尼,也绝不会伤身体,告别悲伤大鼻涕,给你一路高走大运气,嘿!大运气!”
结果看见我天天给人主持上梁,裴良脸一垮,又写了一段:“上梁好,上梁妙,上个梁来呱呱叫,侄子不愿去上梁,上梁先生自己上。”
我没客气,拿着这段就给许姨看了——结果可想而知,裴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大快人心。
熬到年底,我才接了个正儿八经看事儿的活,来的人不是别人,是志全三哥。
这位哥在工地上搬了一年砖,真是面朝板砖背朝天,晒得跟非洲大兄弟似的,扔煤堆里都找不着——除非他笑,一排白牙格外显眼。我冷不丁看见他,都没敢认。
不过他的体格练得是真好,胳膊上全是肌肉,跟以前判若两人。要是再跟钱大哥较量较量,说不定还能过几招。
听说他每天都按我说的招财方法进门,踏踏实实存钱,已经把外债还完了。
寒暄了几句,他一个劲儿谢我:一来是我让他在哥嫂面前抬得起头,没人再说他啃老;二来是他在工地上处了对象,是工头的女儿——姑娘每天中午来送饭,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我笑着道喜,还是没明白他来找我的目的。
志全三哥脸上露出难色:“还不是我以前名声不好?我那未来老丈人去我家附近打听了一圈,听说我懒,就有点不乐意,不同意小颖跟我处对象。可我和小颖是真心相爱的,我拼命干活,就是想让他们看看,我陈志全是能过日子的人,能让小颖幸福……”
听到这儿我才算明白:未来老丈人一直反对这门亲事,志全三哥三十大几了,急着结婚,硬来不行,就想了个巧办法——先从未来大姨姐下手。
他未来老丈人就俩女儿,大女儿早就成家了,有个闺女比我小三岁,奇怪的是这孩子总生病,经常出门回来就发烧。
大姨姐住的村里有个“明白人”,说孩子八字轻,容易招东西,每次都给“破”——破完孩子确实能好,可大姨姐不忍心孩子总遭罪,就想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结果那“明白人”说没有,只让大姨姐给孩子买护身符戴着,真遇到厉害的东西,再找他破。
志全三哥听完就琢磨透了:这“明白人”分明是把大姨姐当摇钱树,故意拖着不彻底解决。
我将围绕原文情节,在保留核心故事线的基础上,优化语言表达,让人物对话更自然生动,场景描写更具画面感,同时维持原文的幽默风格与叙事节奏,确保改写后字数与原文基本一致。
毕竟每行都有那心思不正的人,志全这小子精着呢,没当面戳穿那“明白人”,反倒提前来找我打听。他心里门儿清,要是我能把未来大姨姐家孩子的病治好,他在未来老丈爷那儿肯定能加分,到时候这婚不就顺理成章成了?
这迂回战术用得,合着谈个对象还研究起兵法了!
“栩栩啊,三哥这一辈子的婚姻大事,可全靠你了!”志全双手合十朝我作揖,一咧嘴露出满口白牙,晃得人眼晕,“就算看在红英的面子上,你也得帮哥一把,哥现在是真在好好过日子了!”
“行,让你未来大姨姐带着孩子过来吧,我当面瞧瞧。”
过了一个星期,志全果然领着一行人上了山。除了他女朋友小颖,还有未来大姨姐一家三口。我特意多打量了几眼那小姑娘,我俩岁数差不太多,她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对我这“看事儿先生”的职业满是好奇。聊得热络时,我趁机摸了摸她的手——掌纹乱得很,看来这小妹妹是个心思重的孩子,比同龄人早熟,还总爱瞎操心。
问了孩子的八字,她是九六年农历五月出生的。我在心里默默盘算:丙子年,甲午月,天干地支全是阳属性。就算日柱、时柱占了阴支,也不至于这么招邪祟啊。
经验不够,我只能找个借口让他们在屋里等着:“你们先坐会儿,我去趟洗手间。”说完就一溜小跑冲进正房。自打我“出道”后,裴叔就不再管看事儿的活儿了,日常就琢磨香料、看看书。我把心里的疑惑一股脑说出来,他却连眼皮都没抬,只淡淡问了句:“孩子属什么?”
“九六年的,属鼠。”
裴叔“哦”了一声,慢悠悠道:“小鼠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症结,忙道:“谢谢师父!”转身就跑回了屋。面对屋里几双期待的眼睛,我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径直走到志全未来大姨姐面前:“大姐,您女儿的情况我大概有数了。多问一句,您属什么啊?”
“哦,我也属鼠。”大姐随口应道,语气里还带着点骄傲,“我们全家都属鼠呢!当年我和我丈夫特意挑了日子生孩子,就想凑个一家三口同属相,多吉利!”
原来如此。常听人说“三阳开泰”,可这三个属鼠的……也太抱团了,连点“镇得住场”的气息都没有!
“小方先生,不对不对,你看我这记性。”志全一拍脑门,赶紧改口,“红英说你随师父姓裴了,该叫您小裴先生才对。您看我这外甥女的事儿,到底有啥办法能根治啊?别再让她总遇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志全,先别叫‘外甥女’,我爸还没同意你俩的事儿呢。”大姐低声打断他,眼神却紧紧盯着我,满是期待,“小先生,是不是我女儿这八字不好,天生就爱招这些邪祟啊?”
“跟八字没关系。”我一句话打消了他们的顾虑,接着说道,“大姐,我有个特别简单的法子,能一劳永逸,就是得您多费点劲,您想不想听?”
“您快说!”大姐急得往前凑了凑,声音都带着颤,“小先生,只要能让我姑娘好起来,我受多大罪都愿意!咱家就这一个孩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她爸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啊,您得再生一个孩子。”
……
屋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大姐,其实您女儿总犯这种‘虚病’,根本原因是家里人的属相都太‘小’了。您和姐夫是成年人,气息足,可能没那么明显的感觉,但我敢说,您家肯定也发生过解释不清的事儿。比如哪位先人去世后,别人没感觉,您俩说不定会做些奇怪的梦,或者莫名不舒服好几天……”
“对对对!太对了!”大姐猛地瞪大了眼睛,激动地抢话,“真有这事儿!我结婚的时候,婆婆早就不在了,我连她面都没见过。有天晚上我睡觉,梦见有人在门外敲门,我迷迷糊糊起来问是谁,门外的人直接叫了我的名字,说想看看我。我一开门,就看见个老太太,笑眯眯地过来摸我的手,说喜欢我。我不知道为啥,当时吓得魂都快没了,一下子就醒了。结果坐起来一看,手背上居然青了一块,当天骑车还摔了一跤。后来我公公用筷子立了立,说是婆婆来看我了,给我吓得大半年都睡不好觉!”
“您看,这就对上了。”我放缓了语气,“大姐,要是您愿意,就等两年,赶在牛年或者虎年再生个孩子。牛和虎都是‘大属’,能起到‘护院’的作用。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只要属相对了,我保证您女儿,还有您整个家,都不会再时不时被邪祟冲撞了。”
屋里安静了几秒,大姐还是有点不敢信:“就这么简单?我们村里那个明白人说……”
“哎呀,试试呗!”大姐夫突然开口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反正咱俩本来也打算要二胎,婷婷现在也大了,再要一个孩子也好带。你别再提咱村那‘先生’了,这些年他从咱家挣了多少钱?咱几乎月月找他‘破’,跟给他开工资似的!人家都开上小轿车了,咱出门还得打三轮车呢!”
大人们围着这事议论了半天,一旁的婷婷却突然开口,小大人似的看着大姐说:“妈,再生一个也行。等我以后念大学了,家里还有弟弟妹妹陪着你和爸爸……”
听着这话,我心里没来由地一暖。我不是独生子女,在大家庭里长大,特别喜欢那种热热闹闹的氛围。可我想起钟思彤,她小时候特别怕妈妈再生孩子,总觉得弟弟妹妹会跟她抢宠。后来真多了个哥哥,她的心态才慢慢放平。在我看来,兄弟姐妹之间哪有什么“抢宠”,从孝悌的道理来讲,父母总有老去的一天,身边多几个儿女相互扶持,总比一个人孤零零扛事强——要是只有一个孩子,将来遇到难处,那才叫真的辛苦、真的无助。
临走的时候,大姐两口子高兴得合不拢嘴,我这办法正好跟他们的二胎计划不谋而合。大姐从包里掏出五百块钱递过来:“小裴先生,这钱您一定收下!”
“太多了,我不能要。”我赶紧推了回去,“大姐,我就是说几句话的事儿,您意思意思就行。没干那么重的活,要是收了这么厚的红包,反而会折煞我。”
大姐愣住了,疑惑地问:“这不是你们先生看事儿的行价吗?”
还有行价?我也吃了一惊,追问道:“您村里那‘明白人’跟您说的?”
得!难怪人家能开上小轿车,原来一次就收五百块,这钱也太好挣了!
大姐这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硬塞给我一百块。她也不敢跟那“明白人”较真——人家先前确实帮婷婷“破”过虚症,多少有点真本事。别说一次五百,就算一次要五千,大姐也不敢回头去找茬,谁愿意得罪懂这些的先生啊。
送他们到院门口,志全紧紧拉着小颖的手,一边跟我道谢,一边小心翼翼地瞅着大姐:“大姐,您看婷婷这事儿解决了,我和小颖……”
“放心吧,爸那边我去说!”大姐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着拍了拍志全的肩膀,“志全啊,你办事靠谱,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婷婷,别愣着,快叫老姨夫!”
志全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笑成了“奥利奥”——黑皮肤配白牙齿,格外显眼。他们走出老远,志全还回头朝我使劲挥手,大声喊:“小裴先生!回头我结婚,您一定要来吃喜糖啊!”
我会紧扣原文情节脉络,以更生动的语言还原故事场景,让人物对话更具生活气息,同时保留原文的幽默与成长感悟,在维持字数一致的前提下,提升文本的可读性与画面感。
我连连点头,这事儿算得上我出道首年最难忘的回忆。也正因如此,我彻底明白“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这条路任重道远,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到了第二年,我依旧在帮乡民上梁、找牲口的琐事里打转,却意外迎来了一位熟人客户——钱大哥的妹妹,钱洪梅。都说善缘要靠积,这话一点不假。
洪梅姐也是个能沉住气的,憋了一年多才来找我,想让我帮她看看流年运程。我接了电话就让她来镇远山一趟,特意在校门口附近的小饭馆里,给她起了一卦。
从卦象上看,洪梅姐那年的饰品店恐怕要关门,可奇怪的是,她的财运反而会更兴旺!我对着卦象解了半天,自己都懵了——店铺本是安身立命的门庭,门庭都要易主了,为啥财运还显示会“开源”?
聊到一半,洪梅姐突然一拍大腿,紧紧握住我的手:“栩栩,你真是大先手啊!”
我当场愣住了——哪“大”啊?这卦解得半半拉拉,没被她埋怨就算好的,怎么还反过来给我戴高帽?
洪梅姐被我这反应逗笑了,解释说她的饰品店一直做不大,想扩大经营却没足够本钱。前段时间听朋友说现在网店正流行,她也想试试线上卖货,可又怕遇上“山晒”(方言,指不靠谱、出岔子)的事,一直没敢行动。今儿我这一卦,正好给她拨云见雾了!
她打定主意回去就关了实体店,专攻网店卖小饰品——这样既能省下实体店的租赁费,把钱投到网店宣传上,又能打开新销路。我的卦象,恰好跟她的想法对上了!实体店关门、转做网店,财运还旺,她哪儿有不赚钱的道理?
我张着半张嘴,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反手握住洪梅姐的手:“祝您大吉大利,日进斗金!”
年底的时候,洪梅姐特意打了电话来,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悦。她没说具体赚了多少钱,却给我邮寄了两个大箱子——一个装着高档茶叶礼盒,另一个一打开,我直接愣了:满满一箱子饰品,全是我喜欢的款式。
这些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发夹、头绳,而是洪梅姐特意为我挑的南韩风饰品,精致又别致。我就算一天换一样戴,也能戴好几年。她在电话里说,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我,现在网店太忙走不开,只能寄点礼物表心意。还说过几年要投资建厂,把饰品卖到国外去,多亏了我当初给她的“定心丸”,让她敢迈出第一步。以后再有拿不准的事,肯定还来找我看,她信我!
我除了道谢,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无意间,我还多了个固定客户。这份成就感,真是实打实的!
可细数这三年,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志全和洪梅姐这两件事。志全的婚早就结了,我还带着裴良去吃了喜酒,随了五百块钱——本来只想随二百,可一想到裴良一顿饭能吃两个人的量,只好硬着头皮多随了三百。现在志全的媳妇都要生了,他那位大姨姐也还在备孕,就等着生个虎宝宝。他们提起我时总竖大拇指,可谁能想到,我其实还是个半吊子呢?
对于自己的成长,我一直很着急,不然也不会这么拼命地练武学道。这三年里,我连个安稳觉都没睡过——耳边总有人嘟嘟囔囔说话,语速快得根本听不清内容。
醒来后我去问许姨,许姨说这是裴叔在给我“梦里授教”,是一种特殊的教学方式。我觉得神奇,可完全不知道自己学没学会——这跟看书不一样,看完书心里好歹有数,可梦里那些模糊的念叨,除了让我睡眠质量变差,我没感受到任何收获!
我跟裴叔说:“您不如当面教我呗?”他却摇头说没必要,还说“没到时候”——就算他把知识掰开揉碎了讲,我现在也理解不了。每个先生都会经历这个阶段,我只能慢慢适应,等将来真正需要的时候,自然能从脑子里调出这些东西。
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可作为徒弟,师父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呗。
不过我唯一佩服自己的是,就算睡眠这么差,我依旧能坚持早起,上课既不打瞌睡,也没营养不良,更没影响身体发育。这份“精力过人”,说起来还挺玄学。
随着对这行越来越了解,我也渐渐明白裴叔为啥让我一踏道就“出道”。原来入道的先生都讲究“起势”,只有起好了势,才能一飞冲天。每个先生的起势条件都不一样,就像玩游戏,通关标准各不相同——而我的要求,就是“做事”:为事主排忧解难,累积善德。
梦里的花仙子曾说要种“万万朵花”,裴叔说要做“万万件事”。如今我才想明白,所谓“重生”,其实就是“起势”。什么时候我能把善德累积到让手臂上的牡丹花刺青盛开,什么时候我裴栩栩(原文此处为裴梁,结合前文应为笔误,修正为裴栩栩)才能真正起势,成为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先生”。
所以裴叔早早让我踏道,目的就是让我多累积善德。可这三年,我没做过什么大事,也没动过盛怒,手臂上的刺青从来没浮现过。我连那牡丹现在啥样、有没有开一丢丢,都不知道。
有一回我实在太好奇了,琢磨着偷摸喝点酒,看看刺青会不会有变化。结果酒刚买回家,就被裴叔发现了。他根本没让我解释,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如果你追求的只是‘起势’,那我只能告诉你,你会用力过猛,落得身心疲惫、求而不得的下场。裴栩栩,别忘了你入道时的初心——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学道的?”
我把酒递给裴叔,转身就去牌位屋看书了。从那以后,我只把“起势”当成心底里的奋斗目标,再也不刻意关注手臂上的刺青——说实话,关注也没用!自己做了多少事、到了什么程度,心里还能没数吗?“起势”这两个字,对现在的我来说,依旧遥不可及。
……
“我指的不是这个‘出道’!”裴良忍不住笑出声,“姑,我都说多少回了,你换个手机吧!你那破手机连网都上不了,早就落伍啦!”
我不屑地“嘁”了一声——才不换!哪怕我这直板机的数字键都按得掉了漆,晚上一按还能看见按钮下面的小白灯,我也不换。这手机是我的念想,有特殊意义。
“我就知道‘出道’是踏道做事。”我慢悠悠地缠着腕带,随口说道,“你姑我可是正经八百的先生,昨天还帮秀丽姐找回了项链呢……”
“找着啦?”裴良一下子来了兴致,“昨晚王秀丽给你打电话时,急得都带哭腔了。我当时要写作业,没顾得上问你——你用啥法子找着的?跟去年找牲口似的,用草棍往水里扔判断方位?”
“那叫‘寻气’,什么叫往水里扔?”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师父要求我今年找东西不能用‘寻气’,所以昨晚我是用‘梅花易数’帮秀丽姐找的。”
“梅花易数?”裴良眼睛一亮,凑过来追问,“快说说,怎么算的?”
“用的是‘断字法’。”我掀了掀眼皮看他,“秀丽姐昨晚急得直哭,我就让她随便说一个字。她当时说的是‘丽’字,我根据字形起卦——‘丽’是上下结构,上面一画,对应‘乾一’;下面六画,对应‘坎六’。乾为上卦,坎为下卦,组成‘天水讼卦’。秀丽姐给我打电话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属戌时,地支对应十一。算动爻的时候,要用重卦总数加时辰数,再除以六取余数——也就是1+6+11=18,18除以6余0,对应三爻动,变卦为‘天风姤卦’。”
“找失物要看变卦的方位——变卦下卦是‘巽’,对应东南方,通常指山林、菜园、车船、木器之类的地方。秀丽姐说她没出过手机店,我就让她在店里的东南方位找,重点看储物柜。再缩小范围看宫位,巽在东南,属木属风,说明项链是‘悬着’的;对冲的方位是西北,对应‘乾金’,乾为金,所以我推断项链肯定在储物柜里,被什么东西勾住了,绝对没丢。”
“重点呢!”裴良巴巴地盯着我,“最后在哪儿找着的?”
“还能在哪儿,就储物柜里啊。”我随口应道,“秀丽姐后来仔细翻了翻,才发现项链是她换衣服时不小心掉的,沾在了薄毛衫上。红英姐收拾的时候没注意,顺手把毛衫挂进了储物柜。那项链是细巧的K金链,她俩一开始都没看见,秀丽姐还以为是卖手机时落在哪儿,被人捡走了呢。后来又翻了好几遍,才从毛衫上发现。”
“嚯!”裴良瞪着眼睛看我,“这你都能……不是,这你都能算准!姑姑,您也太牛了吧!”他说着就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哎,我记得你以前一看书就犯困,连‘爻’字都不认识,还问我爷‘为啥算命还要做数学题’,没想到你现在都能用梅花易数找东西了!服了服了!对了,那王秀丽给你红包没?就这么找回项链,没表示表示?”
“没大没小的,你得叫‘秀丽姨’——不对,叫姨容易把人叫老了,你还是跟着叫‘秀丽姐’吧。”我横了他一眼,“人家讲究着呢,今天中午特意去学校看我,还请我吃了午饭。红包我没要,多大点事儿,跟她也熟,谈钱就见外了。”
说起来,王秀丽也算是我的“忠实粉丝”。我至今不知道她为啥那么信我——最初还是她撺掇我去处理红英姐大爷的事,等我处理完回来,红英姐在她店里添油加醋这么一说,秀丽姐比我还激动,当场就让我给她看姻缘。
我也没含糊,拿出三枚硬币让她吹了口气,当场起卦。可卦象出来后我却犯了难——从卦上看,秀丽姐的正缘来得很晚,得等到二十六岁以后,才能遇到般配的人。
“栩栩,那他是啥样的男子啊?”秀丽姐追问。
“这……”我又卡壳了——这又到了我的知识盲区!卦象这东西,很多时候靠的是“意会”,不是靠理性思维就能拆解的。就像你看到外面下大雨,问第一个人“为什么下雨”,他会说“是水蒸气遇冷凝结成的水滴”;你问第二个人“雨像什么”,他会说“像珠帘,像老天爷的眼泪”。前者是理性的科学解释,后者是感性的取象联想。
玄学的思维,恰恰需要这种“取类比象”的能力,才能和天地五行产生链接。可解卦同时还得有充沛的人生阅历——既得有看到雨会联想到“悲悯”的感性,又得懂雨形成的理性,必须在两种思维间灵活切换,不然很容易走火入魔。
我现在只具备“链接”的能力,阅历却几乎为零,根本没办法通过几句卦辞,精准描述出那男人的模样、性格。说白了,还是功力不到家。
我酝酿了半天,只能含糊地说:“是个相当不错的男人。”
秀丽姐明显没听明白,接着问:“怎么个‘相当’法啊?”
我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搬出了万能理由:“这……天机不可泄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