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的日子总是短暂得如同一场幻梦。
萧雪霁醒来的第三日,谢烬一手建立的情报组织暗影卫。
便送来了一份足以让任何人胆寒的密报。
北靖皇叔耶律洪,竟暗中与大晏以太尉李纲为首的主战派系勾结。
意图趁谢烬身在大晏,根基不稳之际,发动雷霆一击。
他们要的,是他们二人的性命。
以及一场能让两国再次陷入战火的巨大混乱。
寝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萧雪霁靠在软枕上,脸色因虚弱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凤眸却清亮得惊人。
她看完了密报,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眸中的寒光。
“他们想借清君侧的名义,除掉你我,再挑起战端,好坐收渔翁之利。”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谢烬坐在床边,手中把玩着一个茶杯,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冷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一群跳梁小丑,也敢在我面前玩弄阴谋。”
他抬眼看向萧雪霁。
眼中翻涌的杀意在触及她脸庞的瞬间,化为清晰可见的柔和。
“霜华,你安心养身体,这些事,交给我。”
“我这就调集兵马,将他们连根拔起。”
说着,他便要起身。
“等等。”
萧雪霁却拉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却很用力。
“无渊,只凭武力镇压,治标不治本。”
“李纲在朝中树大根深,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耶律洪在北靖也仍有旧部支持。”
“强行清洗,只会让大晏和北靖元气大伤,朝局动荡,正中西域那些豺狼的下怀。”
谢烬的眉头紧紧皱起:“那依你之见?”
萧雪霁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慧黠。
“他们不是想看我们反目成仇吗?”
“那我们就演一出大戏给他们看。”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谢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激赏与心疼。
他的霜华,总是这样,哪怕身在病榻,心中谋划的,依旧是天下棋局。
“你要我……与你为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萧雪霁点头,眼神坚定。
“而且,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我们已经彻底决裂,不死不休。”
谢烬沉默了。
他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可一想到要再次用最伤人的言语去刺向她。
哪怕是演戏,他的心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他才刚刚找回她,怎么舍得。
看出了他的犹豫,萧雪霁反手握住他的手。
轻轻摩挲着他手背上那些因闯关而留下的狰狞伤疤。
“无渊,短痛好过长痛。”
“只有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才能真正拥有未来。”
“你信我吗?”
她仰头看着他,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谢烬看着她澄澈的眼眸,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他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我信你。”
“我的命都是你的,还有什么不信的。”
……
第二日,早朝。
大晏的文武百官,亲眼目睹了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幕。
昨日还柔情蜜意,被誉为天作之合的北靖摄政王与大晏长公主。
今日,竟在金銮殿上,当众反目。
起因是太尉李纲上奏,弹劾谢烬名为和谈,实则包藏祸心,要求将其逐出京城。
满朝文武,皆以为长公主会像往日那般,为谢烬辩护。
谁知,萧雪霁竟一反常态,面色清冷地站了出来。
“太尉所言,不无道理。”
“谢烬,你滞留大晏已久,北靖诸多事宜尚需你处理,还是早日返回为好。”
她的话音一落,整个朝堂都静了。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谢烬站在殿中,缓缓转过身,看向御座之侧的她。
他的眼中,先是错愕,随即化为滔天的怒火与失望。
“萧雪霁!”
他连名带姓地喊她,声音冷得像是能结出冰。
“你这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吗?”
“我为你闯秘境,为你九死一生,换来的就是一句‘早日返回’?”
他的质问,字字如刀,剜在萧雪霁心上。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受伤的,仿佛要将她吞噬的眼睛。
“谢烬,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你是北靖摄政王,我是大晏监国公主。”
“国事面前,何来私情?”
“你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本宫不念旧情!”
她的话,说得决绝而无情。
“好!好!好!好一个不念旧情!”
谢烬怒极反笑,他指着她,连说了三个“好”字。
“萧雪霁,你够狠!”
“算我谢烬瞎了眼,竟会以为你这般铁石心肠的女人,也会有真心!”
说完,他猛地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金銮殿。
那背影,满是被背叛的决绝与孤寂。
满朝文武都看呆了,任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李纲等主战派官员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们就知道,这两人之间,隔着国仇家恨,绝不可能长久。
萧雪霁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脸色煞白,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番话,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当夜,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驶离了公主府,停在了城外十里长亭。
谢烬一身黑衣,早已等候在那里。
萧雪霁从车上下来,将一方沉甸甸的锦盒递给了他。
“这里面,是大晏的兵防图,以及可以调动边境三十万大军的虎符。”
她看着他,轻声说:“万事小心。”
谢烬打开锦盒,看着那枚象征着无上兵权的虎符,心中百感交集。
他将锦盒收好,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委屈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歉疚,萧雪霁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只要你平安,我做什么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