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河漫过藏经阁门槛时,阿竹抱着个旧砚台从偏殿跑出来,怀里的砚台撞得他肋下生疼,铜箍磨亮的边缘还沾着半片干枯的灵犀草:“陆师兄!这是林师兄当年用的砚台,守山人说藏在供桌下十年了,里面的墨汁竟没干!” 他刚把砚台搁在石桌上,里面的残墨就顺着台沿往下淌,与地上的墨河连成一线,交汇处冒出的墨泡炸开时,隐约能看见 “开阳” 二字的虚影。
“快让开!” 丫丫举着片荷叶扑过来,荷叶上盛着的晨露晃出细碎的光,“苏师姐说往砚台里加晨露,能让墨气顺着根须爬得更快!” 她小心地将露水倒进砚台,残墨突然翻涌起来,在台心凝成个小小的漩涡,漩涡里浮出的字迹忽明忽暗,待稳定时,正是 “天权” 二字的虚影,笔画间还嵌着几粒亮晶晶的星砂。
陆承宇伸手探向漩涡,指尖刚触到墨面,整方砚台就微微发烫,军刀上的护山咒突然亮起,与砚台里的字迹共振出嗡嗡的声浪。他望着砚底沉着的星砂,那些细沙正顺着墨流往根须上爬,在绿藤间织出半阙无人识得的短句:“这砚台吸了十年的灵脉气。你看这星砂的走向,跟梁上星图的银线一模一样 —— 只是多了这行短句,倒像是林师兄特意藏下的。”
苏清沅刚用龙须草编了个小筐,筐底突然渗出墨痕,在地上拼出 “药” 字的轮廓,最后一笔拖得格外长,恰好指向东崖的方向。“守山人说这砚台是用望月峰的墨石凿的,” 她往筐里放了把晒干的灵犀草,草叶沾着墨气立刻舒展开,叶面上显出淡淡的刻痕,“当年林师兄总在砚台旁晒药草,说墨香混着药香能让字更有生气。你看这草叶上的刻痕,像不像‘东’字的简写?”
络腮胡工匠扛着块新雕的木牌经过,木牌上刚刻好的 “墨韵” 二字还泛着木屑,被墨河的水汽一熏,笔画间竟长出层薄薄的绿苔。更奇的是 “韵” 字的声旁里,绿苔凝成个小小的 “风” 字。“这木头也认墨气?” 他用手指蹭了蹭苔痕,绿苔不但没掉,反而顺着笔画往外扩,“我那小子要是见了,保准天天抱着字帖睡,盼着字里长出花来 —— 就是这‘风’字苔,倒像是谁提前描过的。”
“字里真能长花呢。” 玄尘长老拄杖站在砚台旁,竹杖往台边一点,砚底的星砂突然腾空而起,在梁上织出幅微型星图,图的角落多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藏经阁的暗格方向,“当年你师父跟林师兄赌棋,输了就往砚台里埋星砂,说要让笔墨都带着星气。只是这箭头…… 怕是你林师兄后来添的。”
阿竹突然指着根须惊呼:“它们往砚台里爬呢!” 那些缠着墨痕的根须正顺着桌腿往上绕,在砚台边缘织出个绿色的圈,圈里的墨汁渐渐变清,露出沉在底下的半枚玉印,印上刻的 “守” 字沾着朱砂,朱砂里混着几粒星砂,与陆承宇军刀穗上的星砂一般无二。
“这是护山人的印。” 苏清沅小心地拾起玉印,印底的朱砂竟没褪色,往木牌上一盖,“墨韵” 二字立刻泛出红光,与梁上 “共生” 二字遥相呼应时,暗格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林师兄当年总说,守山不只是守着石头草木,更是守着这些带着气的物件 —— 方才那响动,莫不是暗格里有什么东西?”
陆承宇望着砚台里渐渐升起的墨雾,雾中林师兄研墨的身影衣袖翻飞,恰好遮住了暗格的位置。“原来传承从不是物件自己守着气,” 他轻声说,“是我们记着用物件的人,气才不会散 —— 只是师兄藏在暗格里的,会是什么?”
暮色漫上来时,砚台里的墨雾与梁上的根须缠成了团。丫丫把玉印轻轻放回砚台,阿竹往里面添了把新采的灵犀草,苏清沅用军刀的银穗沾了点墨,在陆承宇的手背上画了个小小的 “守” 字,字的最后一笔,也悄悄指向了暗格。
“明天该把林师兄的笔找出来。” 陆承宇望着手背上的字渐渐隐去,字痕里渗出的墨气正往心口钻,“让笔、墨、纸、砚凑齐了,或许暗格里的东西,就会自己出来。”
苏清沅笑着点头,指尖的墨痕还没干:“再让阿竹把他临摹的字帖带来,说不定那些藏着的字,见了熟悉的笔锋,就肯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