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泛鱼肚白,阿竹举着片沾着墨痕的叶子跑来,声音里带着惊惶又兴奋的颤音:“陆师兄!你快看这叶脉上的字!是不是跟梁上的星图字一样?” 叶片上,淡青色的纹路竟顺着叶脉拼成 “天权” 二字,笔锋转折处与梁上星图的刻字一般无二,连墨色深浅都分毫不差。
丫丫凑过去,小手指轻轻触到叶面,那些字就像活了似的,顺着她的指缝爬到根须上,在绿藤间织出个小小的光符。“是林师兄的笔迹!” 她忽然拍手跳起来,辫梢红绳扫过光符,激起一串墨色的星子,“昨天贴在梁下的画,边角也有这样的墨印,我当时还以为是沾了灰呢!”
陆承宇展开那幅《星脉图》,果然见右下角有团淡墨,正顺着画轴往下淌,在石桌上晕出的痕迹弯弯曲曲,竟与星沟的走向完全重合。“灵脉把墨气引到根须里了。” 他指尖抚过画纸,墨迹突然活过来似的,顺着军刀的银穗往上爬,在刀身映出半阙护山咒,“你看这咒文的走势,跟根须缠星图的样子多像。”
苏清沅正往药篓里装新采的龙须草,忽见草叶上的露珠都凝成了墨色,滴在星沟里泛起涟漪,那些涟漪连成的弧线恰好补上 “天枢” 位缺失的半分星轨。“守山人说得没错,” 她望着渐渐闭合的星轨缺口轻笑,用草叶沾了点墨露举到眼前,“文脉顺着灵脉走,连笔墨都能当引子。你瞧这墨露里,还能看见《护山咒》的影子呢。”
“真的呢!” 阿竹凑过去细看,“像水里的字,跟林师兄抄在竹片上的一样!”
络腮胡工匠背着刨子经过,见石桌上的墨痕正往木梁上爬,惊得把工具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这墨是成精了?怎么还会自己走路?”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摸了摸根须上的光符,掌心立刻沾了点淡青色,往木头上一按,竟显出个小小的 “护” 字,顿时瞪圆了眼睛,“我那小子要是见了,准说这是活的字帖,比学堂里的描红本有趣百倍!”
“这是林师兄抄的《护山咒》渗进了灵脉。” 陆承宇望着梁上缠绕的墨色根须,那些绿藤正顺着字迹的笔画生长,在星图旁补出半段注解,“他当年总说,字写在纸上会褪色,得让墨气钻进木头里、融进土里才算数,如今倒真应验了。”
“怪不得去年翻他的旧抄本,纸页都发绿了。” 苏清沅忽然想起什么,“当时还以为是受潮,原来墨气早顺着纸缝钻进书架里了。”
玄尘长老拄杖来巡时,正见药篓里的龙须草缠着墨痕往阁里钻,草叶扫过的书架上,那些泛黄的古籍正一页页自动翻开,书页间飘落的纸屑沾着根须,在地上拼出幅微型星图。“你师父刻星图时,特意在墨里掺了灵犀草汁,” 长老用杖尖点了点那些纸屑,星图顿时亮了亮,“当年我还笑他多此一举,说‘好字靠笔力,不靠药草’,他却说要让书与山同寿,看来真让他办到了。”
“那这些书会不会像新苗一样长大?” 丫丫歪着头问,眼睛瞪得溜圆。
长老被逗笑了,竹杖在地上轻轻点:“傻丫头,书是靠人读才活的,就像根须得靠土养着,都是一个理。”
日头爬到崖顶时,藏经阁的梁柱突然渗出淡墨,顺着木纹往下淌,在地面汇成条小小的墨河。陆承宇望着墨河与星沟交汇的地方,那些纠缠的根须正蘸着墨汁生长,在梁上写出 “共生” 二字,笔锋里藏着林师兄惯有的洒脱。“这字竟比他当年写在宣纸上的更有劲儿。”
“因为有灵脉托着呀。” 苏清沅忽然握住他的手,两人掌心的温度让墨河泛起微光,将他们的影子染成淡青色,“你看,咱们守着这山,山也护着咱们,连笔墨都在帮着传话呢。”
陆承宇低头,见两人的影子正与根须的影子交缠成一团,那些交错的纹路里,隐约能看见林师兄的字迹在轻轻流动。他忽然笑了,轻声说:“这是岁月写的诗,也是山海说的话,咱们都得好好听着。”
苏清沅望着他眼里跳动的墨色光符,轻轻点头:“嗯,用心听,总能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