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的手指在萧景琰手臂上轻轻按了一下，示意他保持冷静。密道内空气凝滞，唯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她能感觉到萧景琰肌肉紧绷，却依然克制着没有动作。
密室内，赵无极放下酒杯。“王子殿下，签约之前，本相还有一个条件。”
北戎王子把玩着手中的玉杯：“丞相请讲。”
“我要萧景琰的人头。”
萧景琰的呼吸骤然加重。谢昭昭立刻收紧手指，在他耳边低语：“等他们签约后再动手。”
北戎王子大笑：“巧了，本王也要他死。前朝血脉留着终是祸患。”
赵无极举杯：“那便预祝我们，各得其所。”
杯盏相碰的声响在密室内格外清晰。谢昭昭与萧景琰在黑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密室内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北戎王子说道：“这份盟约，北戎可出兵五万助丞相登基。事成之后，雁门关外三州归北戎所有。”
“五万太少。”赵无极的声音带着不满，“至少要八万。”
“丞相未免太过贪心。北戎出兵已是冒险，若不成，我如何向王兄交代？”
“若成，王子便是北戎下一任大汗。”赵无极语气笃定，“这笔买卖，王子不亏。”
短暂的沉默后，北戎王子轻笑：“好，就依丞相。八万兵马，三州之地。”
谢昭昭感觉到萧景琰的手微微颤抖。她明白他在想什么——八万北戎铁骑入关，边境百姓将遭殃。
密室内传来蘸墨书写的声音。赵无极说道：“明日午时，我会调开皇城禁军，北戎兵马可从西门直入。”
“萧景琰的人头，何时能取？”
“三日内必奉上。”赵无极语气轻松，“他此刻就在京城，插翅难飞。”
谢昭昭轻轻碰了碰萧景琰的手，在他掌心写下“忍”字。萧景琰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微微点头。
盟约签署的声音传来，纸张被卷起装入筒中。赵无极说道：“为防万一，盟约一式三份。你我一各一份，另一份交由慕容将军保管。”
谢昭昭心中一动。慕容将军是禁军副统领，原来也是赵无极的人。
北戎王子起身：“既然如此，本王告辞。”
“且慢。”赵无极叫住他，“为表诚意，请王子带走这份礼物。”
密室门开，几个侍卫抬着一个箱子进来。箱盖打开，里面装满金银珠宝。
北戎王子满意地笑道：“丞相果然爽快。”
脚步声渐远，密室门重新关上。赵无极独自留在室内，传来他倒酒的声音。
谢昭昭屏住呼吸，等待最佳时机。她能感觉到萧景琰已经准备好行动。
突然，赵无极开口：“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
两人同时僵住。
赵无极轻笑：“密道的机关连着铃铛，你们进来时我就知道了。”
谢昭昭当机立断，推开密道暗门。萧景琰紧随其后，剑已出鞘。
密室内烛火通明，赵无极独自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品酒。
“太子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赵无极抬眼看来，“这位就是萧景琰吧？果然一表人才。”
谢昭昭冷静观察四周：“丞相好算计。”
“不及太子妃胆大。”赵无极放下酒杯，“独自潜入相府，就不怕有来无回？”
萧景琰持剑上前，将谢昭昭护在身后。
赵无极看向他：“前朝血脉，苟活至今已是不易。若你肯归顺，本相可保你性命。”
“不必。”萧景琰声音冰冷。
谢昭昭注意到桌上有三份盟约，其中一份尚未收起。她缓缓移动脚步，计算着距离。
赵无极忽然拍手，密室四壁突然打开暗门，数十名侍卫涌入，将两人团团围住。
“拿下。”赵无极下令。
侍卫一拥而上。萧景琰挥剑迎战，剑光闪烁间已放倒数人。谢昭昭趁机冲向桌案，一把抓起那份盟约。
“拦住她！”赵无极厉喝。
更多侍卫从暗门涌入。萧景琰边战边退，与谢昭昭会合。
“走密道！”谢昭昭喊道。
两人退回密道入口，萧景琰挥剑逼退追兵，随即关闭暗门。密道内顿时一片漆黑。
“快走，他们很快会追来。”萧景琰拉住谢昭昭的手，在黑暗中疾行。
密道曲折蜿蜒，两人凭借记忆快速前进。身后传来机关启动的声音，追兵已经进入密道。
谢昭昭边跑边将盟约塞入怀中：“这份盟约必须送出去。”
“先脱身再说。”萧景琰语气凝重。
前方出现岔路，萧景琰毫不犹豫选择左边。谢昭昭注意到他对此地极为熟悉，仿佛走过多次。
身后火光渐近，追兵举着火把紧追不舍。
“这样跑不掉。”谢昭昭停下脚步，“你继续往前，我引开他们。”
“不行！”萧景琰断然拒绝。
“盟约更重要。”谢昭昭推开他，“记住，若我出事，去找慕容轩。”
不等萧景琰回应，谢昭昭转身跑向右边岔路，故意弄出响声。追兵果然被吸引，大部分人都朝着她的方向追去。
萧景琰咬牙，继续向前奔跑。密道出口就在前方，他必须尽快找到援兵。
谢昭昭在黑暗中疾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突然停下，贴墙站立，屏住呼吸。
追兵举着火跑过，没有发现暗处的她。待最后一人跑过，她悄无声息地跟在队伍末尾。
“分头搜！”领队的侍卫下令，“她跑不远！”
侍卫们分散搜索，谢昭昭趁机打晕落在最后的一名侍卫，夺过他的火把和佩刀。
她沿着原路返回，打算与萧景琰会合。刚走到岔路口，就听见打斗声。
萧景琰被十余名侍卫围攻，身上已有多处伤口。谢昭昭毫不犹豫冲入战团，挥刀助战。
“你怎么回来了？”萧景琰又惊又怒。
“别废话，杀出去！”谢昭昭格开劈来的刀锋。
两人背靠背迎敌，配合默契。谢昭昭注意到萧景琰动作迟缓，显然伤势不轻。
“必须尽快突围。”她低声道。
萧景琰点头，突然发力，剑势如虹，瞬间刺倒三人。谢昭昭趁机掷出火把，点燃了墙上的挂毯。
火势迅速蔓延，浓烟弥漫。侍卫们慌乱后退，两人趁机冲向出口。
密道出口在一处废弃宅院的水井中。萧景琰率先爬出，随即拉上谢昭昭。
“能走吗？”谢昭昭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萧景琰点头，却踉跄一步。谢昭昭连忙扶住他，发现他后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受伤了！”
“无妨。”萧景琰勉强站稳，“先离开这里。”
谢昭昭撕下衣襟为他简单包扎，扶着他朝据点方向走去。夜色深沉，街上空无一人。
快到据点时，萧景琰突然拉住她：“等等。”
“怎么了？”
“太安静了。”萧景琰警惕地观察四周。
据点所在的宅院漆黑一片，连往常的守卫都不见踪影。
谢昭昭心沉了下去：“出事了。”
她扶着萧景琰躲到对面巷子的阴影里，静静观察。片刻后，宅门打开，慕容轩走了出来。
谢昭昭正要出声，萧景琰捂住她的嘴。
慕容轩在门口站了片刻，朝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很快，一队侍卫从暗处现身，迅速包围了宅院。
“他叛变了。”萧景琰低语。
谢昭昭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容轩熟悉的身影。那个曾经并肩作战的盟友，如今却带着赵无极的侍卫来抓他们。
宅院内传来打斗声，显然还有人被困在里面。崔婉儿和其他死士恐怕凶多吉少。
“我们必须离开。”萧景琰拉住她的手。
谢昭昭最后看了一眼被围的宅院，咬牙转身。两人借着夜色掩护，朝城西方向逃去。
穿过几条小巷后，萧景琰体力不支，靠墙坐下。
“伤口裂开了。”谢昭昭看着他后背渗出的血迹，心中焦急。
萧景琰握住她的手：“别管我，你带着盟约先走。”
“不可能。”谢昭昭断然拒绝，“一起走，或者一起留。”
远处传来搜捕的喧哗声，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谢昭昭扶起萧景琰，继续向前逃亡。
转过街角，一辆马车突然停在面前。车帘掀起，露出崔婉儿焦急的脸。
“快上车！”
谢昭昭来不及多想，扶着萧景琰登上马车。崔婉儿立刻催促车夫出发。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将追兵远远甩在身后。
“你怎么逃出来的？”谢昭昭问。
崔婉儿眼中含泪：“慕容轩叛变前，我恰好外出采购，躲过一劫。回来时看见侍卫包围宅院，就准备了马车在此接应。”
谢昭昭查看萧景琰的伤势，发现他因失血过多已经昏迷。
“必须找个地方给他治伤。”
崔婉儿点头：“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
马车最终停在一处僻静的院落前。崔婉儿解释道：“这是我姨母的旧宅，无人知晓。”
两人将萧景琰扶进屋内，谢昭昭立即为他处理伤口。伤口很深，需要缝合。
“有针线吗？”谢昭昭问。
崔婉儿很快找来医药箱。谢昭昭熟练地为萧景琰清洗伤口，穿针引线。
缝合过程中，萧景琰醒了过来。他咬牙忍着疼痛，额头上布满冷汗。
“很快就好。”谢昭昭轻声安慰。
完成最后一针，谢昭昭为他包扎好伤口。萧景琰虚弱地靠在榻上，脸色苍白。
“盟约呢？”他问。
谢昭昭从怀中取出那份羊皮纸：“在这里。”
三人借着烛光细看盟约内容，越看越是心惊。赵无极不仅答应割让三州，还允诺北戎军队可以长期驻扎在关内。
“这是卖国！”崔婉儿愤怒道。
谢昭昭收起盟约：“必须公之于众。”
“但慕容轩叛变，我们失去了最重要的盟友。”萧景琰声音虚弱。
谢昭昭沉思片刻：“未必。慕容轩叛变，反而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什么意思？”
“赵无极以为我们走投无路，必定放松警惕。”谢昭昭目光坚定，“这正是反击的好时机。”
萧景琰想要坐起，却因牵动伤口而皱眉：“你有什么计划？”
谢昭昭按住他：“你先养伤。明日我去见一个人。”
“谁？”
“禁军统领。”谢昭昭语气平静，“是时候让他做出选择了。”
崔婉儿担忧道：“太危险了。禁军统领若是赵无极的人......”
“他若是赵无极的人，早就将我们抓起来了。”谢昭昭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他只是在观望，等待最适合下注的时机。”
萧景琰握住她的手：“我与你同去。”
“你留下养伤。”谢昭昭不容拒绝，“婉儿照顾你，我独自前去。”
“可是......”
“没有可是。”谢昭昭起身，“若我日落前未归，你们立刻离开京城。”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向萧景琰：“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萧景琰注视着她，最终点头：“我答应你。”
谢昭昭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转身走入渐亮的晨光中。街巷尽头，禁军统领府邸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