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青溪镇,总被一层薄薄的晨雾裹着。沈辞推开糕点铺的木门时,正看见阿竹蹲在溪边,手里拿着根树枝,在水面上划着圈。
“怎么不多睡会儿?”沈辞将刚出炉的米糕放进竹篮,隔着晨雾喊她。
阿竹回过头,辫子上沾了点露水:“苏爷爷让我看看溪水涨了没,说前几日的秋雨怕要淹了药圃。”她跑过来,鼻尖冻得红红的,“沈姐姐,你看那艘船。”
沈辞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青溪下游泊着艘乌篷船,船身很新,却没挂任何商号的旗子,船头站着个穿青布衫的汉子,正对着镇子的方向张望,眼神透着股说不出的锐利。
“是外来的客商吧。”沈辞没太在意,将一笼米糕递给她,“快拿回去给苏爷爷当早饭。”
阿竹接过米糕,却没走,小声道:“那船昨天就在了,一直没靠岸。而且……”她压低声音,“我刚才看见船尾有个黑影,手里拿着刀。”
沈辞的心微微一沉。青溪镇向来太平,除了每年来收药材的药商,很少有外来船只,更别说这种形迹可疑的乌篷船了。她想起雷啸天临走前的叮嘱——影阁的余党还在找离火剑碎片,让她务必小心。
“别声张。”沈辞拍了拍阿竹的肩膀,“回去告诉你爷爷,最近别让外人进药铺。”
阿竹点点头,抱着米糕快步往后街走去。沈辞站在门口,望着那艘乌篷船,指尖不自觉地握紧了围裙——围裙口袋里,正藏着雷啸天送她的那把匕首。
上午的生意渐渐热闹起来,镇上的妇人来买桂花糕,货郎来讨块米糕当点心,没人注意到溪边的乌篷船。沈辞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留意着那艘船,只见船头的青衫汉子始终没动,像尊石像般立在那里。
“沈姑娘,借个火。”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柜台前响起。
沈辞抬头,看见个穿着灰布短褂的老乞丐,手里拄着根破拐杖,脸藏在斗笠的阴影里,只露出一截枯瘦的下巴。她刚要递过火折子,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老乞丐袖口露出的一角黑衣——那布料的质地,和影阁杀手的夜行衣一模一样!
“没火。”沈辞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了指街对面,“王屠户家有,你去问问。”
老乞丐没说话,斗笠下的目光在铺子里扫了一圈,缓缓转身离开。沈辞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走路的姿势虽然佝偻,脚步却异常稳健,绝不是普通乞丐该有的体态。
等老乞丐走远,沈辞立刻关了铺子的半扇门,从后院抄近路往苏爷爷的药铺跑。她得赶紧告诉苏爷爷,影阁的人可能已经找到青溪镇了。
药铺里,苏爷爷正在整理药柜,听见脚步声抬头:“怎么跑这么急?”
“影阁的人来了!”沈辞喘着气,“就在溪边的乌篷船上,还有个扮成乞丐的,刚才进了镇子!”
苏爷爷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手里的药杵,走到药柜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个小小的铜哨:“这是听风寨的联络哨,吹三声长音,雷寨主留在镇上的暗哨会过来。”
沈辞接过铜哨,指尖有些发颤:“他们是来抢离火剑碎片的?”
“十有八九。”苏爷爷叹了口气,“魏长老当年埋下碎片时就说过,影阁的人迟早会找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纸,“这是后山的地形图,标着三条逃生的路,你拿着,万一出事就往山里跑,别管我们。”
“我不走!”沈辞把地形图推回去,“要走一起走!”
苏爷爷刚要再说什么,药铺的门突然被推开,那个青衫汉子站在门口,斗笠已经摘了,露出张刀疤纵横的脸——正是当年在鹰嘴崖逃脱的影阁头目之一!
“沈姑娘,别来无恙。”刀疤脸笑了笑,露出泛黄的牙齿,“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沈辞下意识地挡在苏爷爷身前,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匕首:“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刀疤脸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黑衣汉子,手里都握着弯刀,“只想问问,离火剑的碎片,藏在哪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辞的声音有些发紧,却努力保持镇定。
“不知道?”刀疤脸冷笑一声,目光落在药柜第三格的抽屉上,“魏长老的日记里写得清清楚楚,碎片就藏在这药铺的某个地方。你要是识相,就自己交出来,免得我们动手,伤了老人家。”
苏爷爷往前一步,挡在沈辞身前:“有什么冲我来!一个小姑娘懂什么碎片!”
“老东西,找死!”一个黑衣汉子不耐烦了,挥刀就想砍过来。
“住手!”沈辞突然喊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铜哨,对着门口用力吹响——三声长音,尖锐而急促,在青溪镇的晨雾里远远传开。
刀疤脸的脸色变了:“你还敢叫帮手?”他一把抓住苏爷爷的胳膊,“说!碎片在哪?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他!”
苏爷爷疼得皱紧眉头,却咬着牙不说话。沈辞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她不能让苏爷爷为了她受伤。
“我告诉你们。”沈辞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铜哨,“碎片不在药铺,在后山的老槐树下。”
刀疤脸眼睛一亮:“你没骗我?”
“骗你们有什么好处?”沈辞强装镇定,“我带你们去,放了苏爷爷。”
“沈丫头,别去!”苏爷爷急道,“那是陷阱!”
“放心吧,苏爷爷。”沈辞对他眨了眨眼,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我不会有事的。”
刀疤脸犹豫了一下,觉得沈辞一个小姑娘掀不起什么风浪,便松开苏爷爷,对黑衣汉子使了个眼色:“看好这老东西,我们去去就回!”
沈辞被两个黑衣汉子押着,往后山走去。她故意放慢脚步,心里默默数着时间——听风寨的暗哨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按雷啸天的安排,他们会在半山腰的竹林里设伏。
走到竹林入口时,沈辞突然停住脚步:“碎片就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拿吧。”
“少废话!”刀疤脸推了她一把,“前面带路!”
沈辞踉跄着走进竹林,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她知道,埋伏的人就在附近,只要再往前走几步……
“动手!”一声大喝突然从竹林深处传来。
刀疤脸脸色大变:“不好!有埋伏!”
话音未落,十几个手持弓箭的汉子从竹林里窜了出来,正是听风寨的暗哨!箭矢如雨点般射来,两个黑衣汉子猝不及防,顿时中箭倒地。
“该死!”刀疤脸怒吼一声,拔刀挡开箭矢,转身就想逃。
沈辞趁机从地上捡起块石头,狠狠砸向他的膝盖!刀疤脸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被冲上来的暗哨死死按住。
“沈姑娘,你没事吧?”为首的暗哨抱拳问道。
“我没事。”沈辞松了口气,“苏爷爷还在药铺,你们快去看看!”
“已经派人去了。”暗哨点头,“雷寨主收到消息,已经带着弟兄们赶来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到镇上了。”
沈辞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跟着暗哨往回走,刚出竹林,就看见雷啸天带着人匆匆赶来,手里还提着个人——正是那个扮成老乞丐的影阁杀手!
“沈丫头,你没事吧?”雷啸天一脸焦急,看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雷伯伯。”沈辞指了指被捆住的刀疤脸,“抓住了一个头目。”
“好样的!”雷啸天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小子是影阁的三当家,手里肯定有不少秘密!带回听风寨好好审审,说不定能挖出影阁的老巢!”
回到镇上时,药铺外已经围了不少人,苏爷爷正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喝着阿竹递来的热茶,看见沈辞回来,连忙起身:“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阿竹跑过来,拉着沈辞的手:“沈姐姐,你好厉害!我刚才看见雷寨主把那个老乞丐捆起来了,他还想反抗呢!”
沈辞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阳光已经驱散了晨雾,照在青溪镇的屋顶上,暖洋洋的。药铺的门板上还留着刀砍的痕迹,溪边的乌篷船已经被听风寨的人凿沉,飘在水面上像块破木片。
“影阁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雷啸天走到沈辞身边,声音低沉,“这次他们吃了亏,下次来的人只会更多,更狠。”
沈辞望着远处的青山,那里藏着离火剑碎片的秘密,也藏着凌火留下的信念。她知道,平静的日子或许不会太久,但只要她还在青溪镇,就会一直守下去。
“我不怕。”她轻声说,语气坚定,“这里是凌火守护过的地方,也是我要守护的地方。”
雷啸天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凌火。那个红衣似火的少年,不也总是这样吗?无论面对多少危险,眼里永远燃着不灭的光。
“好。”雷啸天重重点头,“听风寨永远是你的后盾!只要有我们在,就绝不让影阁的人踏进青溪镇一步!”
夕阳西下时,沈辞重新打开了糕点铺的门。桂花糕的甜香飘出铺子,混着药铺的草药香,在青溪镇的暮色里弥漫开来。
她站在柜台后,看着镇民们陆续来买糕点,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窗外,青溪的流水依旧潺潺,像是在诉说着那些关于守护与勇气的故事。